天地间浮起无数细碎的黑色微粒,汇聚后凝结成黑尘,再度围拢血焰。
其他的木偶都燃尽了,直到最后一个木偶,还在血焰中屹立不倒,那个易长生所化的木偶,在血焰中忽明忽暗。
他脸上渐渐浮现五官,不是易长生的脸,而是佛子湛离。
微不可闻的诵经声响起,司青颜心中再次平静下来。
佛子湛离,往生、今生、来生,皆已断绝,因果消亡,只剩这木偶为承载物。而它,也在火光中,消失殆尽。此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再无湛离。
血焰在木偶消失的瞬间倒卷,一时间将黑尘逼退。
黑尘重聚成巨人模样,举起斧头,从司青颜头顶劈下。
司青颜抬剑横档
金铁之声震响。
短短几妙,一连攻破数十道劈斩。
到了两人这个程度,普通攻击根本起不到作用。
司青颜神色平静,血焰反而变得凶猛起来,化做巨兽虚影,集中多种神话中生物的形态,狰狞而优雅,骤然张开巨口,向巨人吞去。
巨人面露倨傲之色,屹然不动。
司青颜不以为然,又不是没吞噬过末日,个头稍大一些罢了。
即使吞噬过程没有味觉,司青颜仍然觉得硌牙、难吃。
巨人反而主动与血焰融为一体。如同一滴墨水,渲染开,将血焰染成漆黑色。
司青颜双目幽寂,其中只有一片深沉的黑,与黑焰一致。
巨人想在二者融合的过程中抢夺控制权,实际上却没有什么用。
司青颜与末日兼容性更高。
他比起巨人,思想更加成熟,灵魂早已与末日融为一体。
司青颜,就是最理想型的末日。
只要能打破他的自控,就足以令末日大获全胜。
伴随司青颜许多年的血焰彻底变成黑色,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沉、幽暗、厚重。燃烧时也无火焰的轻灵。
司青颜想起许多往事。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中轻问
世界负你无数次,你为何不愿报复
你曾被诽谤、被囚禁、被利用、被杀死,被万众指责、批判、放弃,你是多余的存在,你没有归宿,总会消散如尘,被彻底遗忘。为何不成为令众生恐惧、臣服的主宰
“我走过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不怨怼。”
“长夜无尽,虫蚁蠕蠕,就用手中剑,斩出一线光。”
一缕微光自他指尖升起,周围无风,这缕光在颤抖。
身为末日,却生出这样超脱的剑意。
它被困在厚厚的茧里,无法挣脱。
司青颜自身就是茧,他已化为末日集合体,只不过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这一剑,就叫微光。”
司青颜再次构建了一个巨型法阵,可以献祭任何属性的力量。
其他人无法利用末日的力量,当他自身化为末日后,反而可以自由操控。
他坐在繁复阵纹中,黑光浩瀚,在阵法的作用下反哺微光剑意。
直到末日的力量微乎其微。
微光本就是生之极致。
剑光所至之处,巨浪停歇,岩浆凝固,破碎的大地尽可能复原,即使无法彻底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也有无数植物生根发芽,快速生长。
苍涯被末日破坏殆尽,又在阵法作用下,借微光之手,被末日所化的力量修复安抚。
过程中难免有能量损耗,但末日本身是外来者,蕴含着复杂的规则,足以补全这些损耗,彻底融入后,使苍涯的底蕴更加深厚。
新生已经到来。
无数墨蝶从司青颜身体中飞出,在微光的净化下,回归最初始的灵魂本源,化作无数光点。世界被破坏的太严重,司青颜也没有精力再一一复原他们的身体。
光点自司青颜手中撒下,遍及整个苍涯。
司青颜看见翎羽华美的妙音鸟振翅南飞;又见一株黑色小草在荒野中扎根,随风招展;海底深处,青色小龙破壳而出;又有一族,天生与剑相合,其中一对兄妹,兄长在雷霆剑意一道天资过人,妹妹则擅长水系剑意
即使灵魂本源仍然相同,他们一举一动也肖似故人,司青颜仍觉得心意难平。
这已经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他的身躯即将彻底消散。
已记录新型阵法,请宿主命名
此阵法可以转化末日,或成为末日之战的主力
“以苍涯为名。”
命名阵法为“苍涯”
司青颜从袖中拿出玉令。
这是来生令,也是他存活的最后希望。
他作为末日,献祭自身,不知是否能在来生令的作用下活下来
玉令在指尖破碎,司青颜身体化作黑色烟尘,在阵法的明亮白光中消失殆尽。
微光仍然留在这个世界。
它记得那些司青颜不愿忘记的事,它记得鲛皇巶渊,记得青龙敖啸,记得菩提小和尚一叶,记得道宫
它在苍涯许多地方回旋、停留,它许多次想起消失在阵法里的主人。
它一直记得,也等待着新生的人成长起来,发掘出过去的故事,得到亡者的传承。
苍涯,是第一个从末日的征伐下存活下来的世界。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而有些没有变成人的生灵,连自己都遗忘了。
他们在世界的丰厚馈赠中沉睡,苏醒那日,定然石破天惊。
某日,梦境生灵们在一只赤蝶指引下回到苍涯,收割许多香甜的美梦,等胖乎乎的乌格涅斯想起那只色彩华丽的赤蝶时,它已经在清风明月微醺酒香中消散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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