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闪电划破天地, 照亮了许县粮仓黑黝黝的轮廓。马厩里马匹们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躁动不安。
“轰隆!”惊雷在子夜的天空中炸响。豆大的雨珠开始噼里啪啦落下。冰冷的水珠砸在地上, 使得离地十厘米的地方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冻雾, 屋里熟睡的市民都在被窝里不自主地瑟缩了身体。
大雨本该带来全城降温的, 但不知怎的, 粮仓的温度却节节攀升。随着屋顶被大风刮去,冻雨灌入仓内,粮草垛里更是升起缕缕白烟。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火舌跳蹿而出, 熊熊连点成片。诡异的大火是如此迅猛,仿佛天上落下的不是雨,而是助燃的油脂。
“成……成了!”黑暗中两条人影, 望着起火的粮仓欣喜若狂。“都说许县防卫严密,还不是被我们做成了, 袁公必有重赏。”最后一个“赏”字的话音刚刚落下, 天上就降下一张绳网将两人困了个结实。谍部的暗影在巷道中如同鬼魅横行,不发出半点声响。
桃花酒楼最顶层的雅间, 检部的捕快踹门而入, 将醉成烂泥的曹安民一行用水泼醒。“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啊?”曹安民大着舌头骂骂咧咧,回应他的是一个湿冷的枷锁。
某间不起眼的民居, 忐忑不安的仓库管理员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惊得跳起来, 慌忙抓住枕边的匕首。门开了, 他早该离开许县的妻儿老小被人绑成一串。暴雨中的官兵朝他露出森森的笑容。“哐当。”匕首落地。
……
类似的事件发生在许县的各个角落。这是一场庞大、缜密、有预谋的逮捕行动。从蛀虫到刺客都无法逃脱这只融入许县地基的巨掌。
子时了,冻雨还没有减小的意思。阿生站在城墙的角楼上,看仓库区的火焰渐渐熄灭。吕蒙替她撑伞, 诸葛亮替她打灯。
“火起得蹊跷,灭得也快。”诸葛亮说,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比读一本《左传》还要伤脑细胞。
“火起得快,是因为仓库里存了大量生石灰;灭得快,是因为粮草已经被转移走了,等顶上一层稻草烧完,自然火就灭了。”
诸葛亮啧啧叹息“……原本只是军需贪腐,现在好了,私通外敌的帽子扣死了。”
阿生瞥了他一眼“之前说要教你处理文书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现成的好材料,怕是得通宵。”
诸葛亮不可置信地指指还有余烟的粮仓,以及一串一串的人犯。同时牵涉到军队、学宫、各地巨贾、外来间谍、许县官吏,以及曹氏内部利益博弈的大案,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怕了?”
“不怕。”小亮咬了咬牙。
回到曹宅的书房,几案上已经堆满了文件,还有源源不断的审讯记录从各个牢狱送出来,上面的笔墨都还没有干。几十根大蜡烛将室内照得通明,提神药草在香炉上散发着清凉到刺鼻的味道。
诸葛亮拿起最上面的折页件翻了翻,满眼的术语差点没把人弄懵逼。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关键字,诸葛亮才看出来这是一封低级官员向高级官员的报告书,内容似乎是东城门发现有可疑人员入城。
“先分类,横向按照时间顺序,纵向按照职权隶属排。人犯供词另起一类,与官吏所言对照。若有不符,就摘出来,以待求证。”阿生指点他,“你初学,就先假设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小亮点点头“我申请让阿蒙来帮忙。”好兄弟,要死一起死。
“如果阿蒙愿意帮你的话。”阿生不置可否,率先落座提笔。孩子们只需要看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对于她来说,任务要更加繁重——透过一个个被加工过的文字,还原事件中每个人的意图,并判断他们的动机是否会危害到她所建立的统治。
纸页翻动,笔杆与砚台碰撞作响,蜡烛逐渐变短,而外头天光已经大亮,日头高悬。
眼瞅着初步的审讯告一段落,阿生开始召见各级官吏,下到某客栈中扮小二的暗哨,上到检部大牢的管事,该敲打的敲打,该勉励的勉励,同时对文书中被模糊的细节进行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