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石咏将盛着一捧雪的玻璃匣子抱回家, 刚好石喻来寻他说话。石咏便将玻璃囊匣抱至东厢,先去与石喻将家事都一一说过, 这才赶回东厢。
这会儿一捧雪也哭得差不多了。武皇的宝镜无奈地道:“朕怎么劝它都不听, 都说了咏哥儿指定是以退为进, 故作姿态以便绝了对方的指望。这不, 那边这才没有再强留它么……”
石咏一竖大拇指,心里赞这武皇虽没有亲见当时的情形,只是听一捧雪回来以后转述的只言片语, 就猜出了自己的全部心思。
一捧雪依旧委屈万分, 道:“咏哥儿还说我身上那一道玉筋,说没这道玉筋我能值十万两银子, 有了这道就只剩四万两了……怎么了?人家就不能有点儿个性了?”
石咏:……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红娘也在旁边劝:“你看看你好好一个玉杯, 总该有点儿‘源自和氏璧,传世奇珍’的金贵样子, 如今却总哭哭啼啼的, 连人家安姐儿和沛哥儿都不如, 你羞也是不羞。”
还是这话有点儿效力,一捧雪被红娘捧了捧,心气儿稍微顺了些, 哭声也渐小。
可就在这时, 石咏一推东厢的桌面,一脸惊讶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武皇的宝镜吃惊地道:“咏哥儿……”
石咏耳边隐隐地传来木鱼响。
东厢里几件文物全部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连一捧雪也止了哭, 只听外头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那声音就如在耳边,听得如此真切。“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1!”
石咏一个激灵,披了外头的大衣裳,赶紧出门。依稀听见武皇的宝镜在背后说了句什么,但他也没顾上,径直出了椿树胡同,踏上琉璃厂大街,立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上两下里观望。果然见迎面行来一僧一道,癞头和尚手中敲着个木鱼,微闭着双眼,一面走,口中一面喃喃自语。但是石咏如今站在琉璃厂大街上,反而听不见木鱼声与适才的人语声了。
癞头和尚身边是个跛足道人,手中持着一柄铜镜。石咏紧紧地盯着那柄铜镜,只见铜镜上錾着“风月宝鉴”四个篆字。他只管傻看着,那跛足道人已经来到了石咏面前。大约上一回相见,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这回这跛足道人完全没将石咏认出来。相反,他冲石咏和善地道:“小哥是这琉璃厂收古董的吧!对不住,我这镜子可是宝贝,不卖!”
石咏:……
果然自己并非同道中人,自己当年收了两人的定金却没交货,这么多年之后,这一僧一道却认不出来了。
这一僧一道就这么从石咏身边经过,那和尚始终敲着木鱼,而道士偶尔会拉住个路人随口问道:“阁下可有冤业之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