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光的晨曦中, 萧肃推开VIP病房的门, 房间里充满了朝霞灿金色的气息, 恍若生命的味道。
他将一束百合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床上的人似有感应,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萧肃握住方卉慈的手,感受那微凉但真实存在的温度,陈医生说她的情况正在好转, 两周前的一个上午, 护士发现她睁了一次眼睛, 从那之后她的生命体征就一直在加强, 也许, 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 正是方卉泽死在鲸湖的时间。
冥冥之中,命运似乎真的存在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因果与轮还。
“妈,早点醒来吧。”萧肃将她的手背贴在脸上, 轻声地说, “我们都很想你,需要你……然然越来越像你了,把公司打理得很好, 现在所有的副总都有点儿怕她。刘阿姨的《黄山迎客松》已经快绣完了,说下一幅要给你绣个《富贵牡丹天香图》,如果你再不起来阻止她, 你床头那副印象派油画就要变成土味十字绣了啊。”
方卉慈的手指动了动,萧肃微笑道:“我昨天称了体重,重了一斤,刘阿姨的饭做得越来越好了……也可能是东非菜太难吃吧,相比之下她简直是国宴水准,我总是忍不住吃多。”
停了会儿,他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妈,ELYsion缴获的资料和样品已经交接回国,小锐的爸爸替我联系了专案组的专家,他们让我去北京会诊,大概还会住一阵子……那边是一家教学医院,里面有微神经元领域最顶尖的学者,我想,这一次也许我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方卉慈的眼珠在眼帘下转了转,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一般,萧肃注视着她,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老天爷整天跟我作对,现在,我发现自己也有幸运的一面,因为小锐的妈妈十二年前就发现了可能治好我的病毒……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能够恢复健康,我想再去一次东非,和小锐一起走一遍郑妈妈走过的路……那个地方叫做始源之海,有非洲最大的淡水湖,湖里有亿万年前形成水下洞穴,美极了,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里面埋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
“妈,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萧肃低声地说,“其实我也有一个梦想,我想亲自踏遍这个星球上不为人知的角落,发现那些默默生存的有趣生物,观察它们的模样,记录它们的生长……我一直不敢把这个梦想说出来,因为我知道那只是梦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但是现在我敢了,因为郑妈妈给了我实实在在的希望。”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吃醋了?”萧肃问母亲,嘴角微翘,“没关系,我最爱的妈妈还是你,所以你一定要早点儿醒来,好吗?”
良久,他将脸深深埋进方卉慈的手心,说:“祝福我吧,妈妈。”
方卉慈的手指轻轻颤动,风从窗外吹入,撩起浅蓝色的纱帘,拂过萧肃耳畔,仿佛母亲轻柔的抚摸。
两天后的傍晚。
荣锐从北京回来,带回关于东非的新消息。
“ELYsion的东西都交接完毕了,基本没有遗漏。”他像往常一样蹲在玻璃缸前面做功课,给大王蜥喂菜叶子,“前线最新战报,布希娜遭到政府军和UN维和部队的围剿,伤亡惨重,战线一再往西收缩……有情报说她打算把自己的儿子维塔通过鲸湖送往琼巴境内,所以现在UN的人已经在那边的边境线上等着了,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喂完菜叶,他拍了拍手:“总之,这一次政府军是不打算再姑息养奸了,渡玛南郊那场火灾太过恶劣,引起民间极大反响,他们这次同意UN部队深入西北山区,就是打算把叛军彻底歼灭。布希娜是叛军当中势力最大的一支,首当其冲,必定全军覆没。”
乞力国西北山区本就落后,这些年被叛军所苦,民不聊生,萧肃迄今为止还没见过布希娜本人,想想她的生平,多少有几分唏嘘,但既然屠龙的勇士已经变成了恶龙,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正义者绞杀。
“那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是不是在UN编队里?”萧肃想起荣思寰,问道,“他们在桑瓦咖吗?还是在更西面的战线上?”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是高度机密。”荣锐提起父亲还是有些担心的,但很快就掩饰起来了,不想萧肃跟着自己一起担心,“没事的,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不管在哪儿,向来只有揍别人的份儿,从不会被别人揍。”
他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豪,像一只嘚瑟的傻小狗,萧肃忍俊不禁,微笑道:“行吧,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话是他亲自对我说的,从小说到大,我都背下来了。”荣锐澄清道,“可不是我瞎编的。”
萧肃微笑点头,表示信服。荣锐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忽然弯腰舔了他一口,萧肃往后一躲,他又压了过来,这次直接是吻了,直吻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才松开。
“……”萧肃有时候真是吃不消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兴致。
“我去给你收拾行李了。”荣锐偷吃成功,洋洋得意,去衣帽间整理这次去北京要带的东西,“会诊时间定的是后天,我们明天早上就得出发,先在我家住一天,后天早上再去医院办手续……局里很重视你的病情,桑局亲自发话,派了两个医学专家顾问参加会诊……对了,说起来有一个还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