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沁娘看来,沾了赌,那是救不回来的。
柳沁娘病的时候,这些人更是跑得远远的,等到柳沁娘走了,再来,柳生也灰了心。
这样的哥哥弟弟,柳生也不敢将女儿托付过去。东家知道他得了痨病,给了他不少银钱就将他打发回家养病了。没了收入来源,柳生的心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痨病,是治不好的。
柳生知道这一点,他不想拖累女儿,可女儿本就年幼,他哪里敢走。
“我今日,又梦见你娘了。”
说起这个,他脸上露出了似喜似悲的表情,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很快又暗淡下去“我愧对她,答应了她要让你好好长大,却还拖累了你。”
柳沁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说“我已经长大了,爹没有食言。”
柳生心里却执拗地认为这是安慰的话,柳沁现在也不过才十七岁,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柳沁将他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安慰道“爹放心好了,宋家小姐对我很好,我照顾她进学,中午还能吃学校的食堂哩。”
宋玉莹确实待柳沁不错,她心里受到些西方的影响,总念叨什么民主公平,至少言语行为上从未将柳沁看低了去。
再者,自己还能顶了她的名字在学院里上课,这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前些日子系统突然说让她自由行动,便没了声息。
她倒是立刻想到了许多挣钱得法子,可都能难以实施。想要给报纸投稿,可现下若无人推荐,她的稿子很难被推荐,若是写些针砭时弊的,虽说很容中标,但自己毫无根基,若被人寻来惹来祸端反而麻烦。
她倒是会说洋文,且因为经历的缘故,可以说是格外优秀,特别说在说写方面。
只是不少出版社都有自己固定的翻译,再者她也没做过翻译类的工作,要上手还是有难度。至于做服务生,她这样貌还是别想了。
先前柳沁打算做过丫头,可主顾不是嫌她长得好看,将她辞了,就是遇上了想要占她便宜的。
好容易入了宋小姐的眼,这才让紧巴巴的生活又松了一丝空隙。
与此同时,因为系统不再限制的缘故,她无需替柳生请什么大夫,这个时代痨病本就是个不治之症,倒不如用食疗的方法缓和。至于痛风,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弄些苏打来。
她仔仔细细说了好多学校里教授的内容,这才叫柳生面容柔和了一些,刚要说话又咳了起来,好一晌才道“有学到东西才好。”
柳沁添了肉糜山药粥在碗里,候柳生吃了,又熬了写补肾培土的药打算睡前喂他喝下。
洗罢了碗筷,就着在柳生房间里这盏明灭的灯,她开始将从成衣店那里匀来的活做起来。
这样若是柳生再咳嗽,她也能照料得及。相比起别家,柳家反倒是格外安静起来,睡梦中的柳生无需因为咳嗽而愧疚,梦呓中偶尔咳上几声,引得柳沁多多查看几次。
手上针线做了一会儿,柳沁的眼前便模糊了起来,她袖子揩去泪水,继续绣,如此往复。
倒不是为了这困苦的生活,而是因为柳生今日咳得这回血,她当时不敢发作,这会儿想起来不禁悲从中来。
即便如此,她既不敢发出声音叫柳生发觉,也不能任由眼泪模糊眼睛将活儿丢下。
别说药材了,就是这平日里的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她只能偶尔因为难过抽搐了身子,模糊了视线,接着便要强行止住身子揩去眼泪,继续做活。
直到夜深了,她才吹灭了灯,抱着做完的衣裳摸着黑回到了自己房里,睡前还在思考着,天渐渐冷了,怎样准备汤婆子才能叫白日里柳生没自己在身边也不会被冻着。
明日里又要替宋玉莹上学,幸好白日里自己已经写了作业,夹在书里,也不至于宋玉莹不知情不写导致她第二日受罚。
她不知道的是,宋玉莹出了问题。
时间要推回晚饭的时候,宋玉莹迫不得已参加了宋夫人举办的宴会,好巧不巧,李家的千金也在。
原先她是在另一头的,只是聊着天忽然说起上学的事,她便道“我同宋玉莹小姐说起来还是一个学校的,她长得漂亮性子又冷,好些人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敢呢。”
彼时她正跟在父母身后同宋夫人攀谈,宋夫人听了有些纳罕,自家这小皮猴还有被人说性子冷的一天莫不是宋玉莹做了些什么,叫别人不敢接近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她便叫了人唤宋玉莹过来,宋玉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等她走了过去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娘”后,便看见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又有些无措的李小姐。
宋玉莹脑子一懵,想起了自家老爹的话“这学校许多达官显贵的女儿都在上,你莫要推了,必须得上。”
千万思绪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尖叫在脑子里炸开这次是真的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