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依低头垂泪,默不作声。
尤旋道“我今儿个来不是抓你见官的,这个奴籍文书放在我这里你肯定不安心,我拿和离书跟秦延生做了交换,以后这个归他保管。所以自今而后,你是他的人了。”
柳从依闻此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偷瞄了一眼旁边玉树临风的男子,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双颊泛红。
尤旋紧接着道“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柳从依颔首“姑娘请讲,不管什么事,从依一定办到。”
尤旋面露轻嘲,淡声道“我们尤家对你有养育之恩,我也自问待你不薄。但是你当初一声不响地逃走,是为不该。逃便逃了,你又跑到京城来,甚至心安理得住着自家姑爷给你安排的院落,受着丫鬟仆妇的侍奉,更是对我十足的背叛。柳从依,你可以觉得自己无辜,也可以觉得自己逼不得已,但是事实既然发生了,又因你而起,这后果你得承担。”
“我尤旋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当着院子里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跪下给我磕一百个响头,这文书我就交给秦延生。自此,咱们二人再无瓜葛。”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人的震惊,秦延生也有些难以置信,张了张嘴还没出口,被尤旋一个眼神瞪过来,他生生忍住了。
柳从依握紧拳头,身子有些轻颤,似乎是气得“姑娘这样未免欺人太甚了,从依纵然有不对的地方,您也不该将我的尊严践踏在地”
尤旋嗤笑“看来在尤家养你这些年,还真把你惯出千金小姐的脾气来了。奴婢给主子磕头,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你竟还觉得委屈好啊,既然好好给你脸面你不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罢,起身走至旁边站着的两个婆子面前,从腕上取下一支金镯子出来,递了过去“你们俩按着她的头让她磕,磕完这镯子就是你们的。”
那俩婆子看着那只金镯子,目光中露出贪婪的神情来,忙谄媚地笑着应下“夫人只管放心,交给我们就是。”说完已经过去架着柳从依,迫使她跪在地上,“柳姑娘,得罪了。”
尤旋淡淡瞥过跪在地上却仍在挣扎的柳从依,又补充一句“让她对着寄州老家的方向磕。”如果原主的魂魄还在,应该会回老家吧,希望她在天之灵能够看得见。
尤旋说完,再不愿多看柳依柔一眼,径自出了宅院。
茗儿正看柳从依被按着磕头看得起劲儿,不料她家姑娘居然走了,她急忙跟了上去,出门前还忍不住往这边看了看,多加一句“妈妈们可数清楚了,一百个,少一个都不成,否则这镯子我们姑娘可是要讨回来的”
坐上回去的马车,茗儿觉得又解气,又不太解气。
“姑娘,柳从依这个狼心狗肺的,您只让她磕一百个响头,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尤旋坐在那儿沉默。
这个惩罚跟后来柳从依对原主的伤害比起来,的确算不得重,她也恨不得真的将柳从依当成逃奴扔进官府。
只是柳从依的事关乎到秦延生的官位和名声,他不会允许的。尤旋在京城无依无靠,这里又不是大越能任凭她为所欲为,她少不得也要为自己想想,毕竟秦延生是镇国公穆庭蔚的人,得罪了肯定没好处。
而且尤旋记得清楚,她梦里看那本书的时候,后面有写到柳从依父亲,前任吏部尚书的事。
前任吏部尚书柳大人的确是被冤枉的,后来穆庭蔚登基,柳从依的兄长柳从勋出现,找到证据为父亲平反昭雪。
那个时候柳从依已经嫁给秦延生,成了一品诰命。
她的兄长柳从勋曾去看过她,说起已故尤旋的事,指责自己的妹妹忘恩负义,手上虽未沾血,秦延生正室夫人却是因她而死,如今还心安理得嫁进来,与秦延生琴瑟和鸣。
他还曾去尤旋坟前祭拜,磕头,为自己的妹妹赎罪。
在所有人都指责尤旋活该的时候,柳从勋是唯一一个为她鸣不平的人。这对已故的原主来说,应该是最后的一丝温暖了。
柳从勋是个好人,如今的他应该还在四处寻找妹妹的下落吧。
念着他当初的刚正,尤旋不介意给他一个兄妹相认的机会。
柳从依是最爱面子的人,单被下人按着磕一百个响头,便足以将她的内心摧毁。
兵不血刃,却是打击她的最好的法子。
尤旋叹了口气,坐在马车内,随意地撩开窗幔看着外面不同于大越的大霖街巷,闻到阵阵酒香,她只觉五味掺杂,口中苦涩难当。
她晃神之际,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自她的马车旁走过,猛然间,似乎有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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