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贵偷偷摸进玉堂殿,往角落里一站,谢茂就发现他了。
这老阉奴行事谨慎从来都不瞎咋呼,倘若没有要紧的事,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往殿内摸。
谢茂想起赵从贵是跟在梨馥长公主跟前的,而梨馥长公主正在和衣飞石会面小衣真出幺蛾子了谢茂一边佩服衣飞石搞事的能力,一边扣扣索索地仰头“老皇叔,问完没侄儿腿要废了。”
义老王爷看着他膝盖下垫着的厚实拜垫,一时无语。
谢茂使个眼色,朱雨忙带着侍人上前,服侍义老王爷落座饮茶。
谢茂拎着赵从贵跨出殿门“怎么了”
赵从贵凑近他耳边轻轻将画楼殿内发生的一切说了,随后,他亲眼目睹了谢茂脸色变得一片阴冷肃杀的全过程。
谢茂一把推开赵从贵,大步朝画楼殿走去。
常清平带来的消息,当然不可能是听错了听岔了。他没听见长公主用针折磨衣飞石的过程,可他听见了长公主对衣飞石的羞辱责骂,听见了尤嬷嬷掌掴衣飞石的声音。他听出了母子间的不和。
谢茂从未想过衣飞石会有这样的母亲。他知道衣尚予疼宠衣飞石,宠得过分,比长子还看重几分,就以为衣飞石在家中必定受尽了宠溺。他怎么也想不到,马氏是这样的母亲
谢茂一路压抑着怒火大步走近画楼殿,见着紧闭的殿门,怒气支使他一脚将之踹开
可是,他立于殿门之外,深吸数息,竭力压住了这股冲动。
这扇门,他不能踹。
他当然不怕得罪梨馥长公主。可他必须顾及衣飞石的体面。马氏都知道关上门折磨儿子,他若一脚踹开了殿门,将衣飞石的狼狈处境大张于天下,何啻于对衣飞石公开处刑
这不是可以公开宣称母不慈则子不孝的现代社会,这个时代的孝道是没道理可讲的。
母慈,子要孝,母不慈,子一样得孝。否则,等待着儿子的就是身败名裂。
踹开这扇门之后,他能做什么他是能呵斥马氏,还是能痛打马氏当着衣飞石的面,他什么都不能做。倘若他在衣飞石在场的情况下伤了马氏一根毫毛,哪怕只是羞辱了马氏一句,衣飞石都会落下个对母亲心怀怨望、不对母亲施救保护的骂名。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他还踹那扇门做什么让衣飞石成为坊间风闻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怒火梗在谢茂心口,憋得他脸上阵阵发青。更让他愤怒的是,殿内竟然还传出了巴掌声。
她打小衣她居然还在打小衣卧槽死婆娘气得眼前有了一丝晕眩的谢茂微微伸手,赵从贵立马扶住了他。
“叫门。”谢茂强忍住心疼与怒火,尽量平静地吩咐。
即刻就有小太监上来扶住谢茂,赵从贵亲自上前一步,在殿前高声道“长公主殿下,咱们信王千岁请见。”他这尖尖的嗓子极有穿透力,透进宛如刑场般的画楼殿内,惊破了压抑与阴霾。
梨馥长公主气急之下,命令左嬷嬷与尤嬷嬷一齐掌掴衣飞石,常清平去谢茂来,这之间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衣飞石就被抽得满脸是血,哪里还能见人
梨馥长公主不惊不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由席前的侍女扶着起身,迎至殿前。
殿门打开,谢茂就看见梨馥长公主依然端庄安静的秀丽脸庞。
“千岁来了。”她很客气地裣衽为礼,姿态安闲。
谢茂看着她竟然也没有漏出一丝恶意,笑道“就和老皇叔随便说了两句,完事儿了就来看看长公主。和小衣聊得怎么样他没有向长公主告状说我欺负他吧”
梨馥长公主微笑摇头。她在人前一向寡言少语,对谁都是满脸不轻慢也不谄媚的微笑。
往日谢茂只觉得她安分,今天看她微笑不语,就恨不得一巴掌抽烂她的脸。
“小衣怎么不过来”谢茂一边笑问,一边将手一伸,不太礼貌地推开了堵在殿门口的梨馥长公主,硬生生挤进了画楼殿。
从未被人如此失礼对待的梨馥长公主笑容微僵,缓步跟了上去。
衣飞石正匆忙系好腰带,以手擦去嘴角斑驳的血渍。
他也显得不甚匆忙。因为,在谢茂大步冲近画楼殿时,他就听见谢茂那毫不遮掩的脚步声了。
他耳力好,梨馥长公主与嬷嬷们听不见信王来了,他能听见。他还听见信王在殿门前深吸了几口气,停了片刻,才忍着怒火吩咐下人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