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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众人抬头看去,段瑞金面色阴沉地走到她身边,右手搭在她肩上,无言地了支持。

他一出现,小曼便有了更大的底气,冲那夫妇二人道

“你们要是敢动太太一根毫毛,段公馆可不会轻易罢休”

段瑞金的到来成功止住了王梦香的撒泼谩骂,一时间无话可说。

走廊两边有长椅,两队人马便各自占据了一边,王梦香为儿子担忧,趴在丈夫的大肚皮上哭,段瑞金则细心检查阮苏可有受伤。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询问起枪击的细节。阮苏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他,并且拿出那把带血的枪。

他垂眸看了看,招来司机,在他耳畔吩咐几句。司机离去,大约过了半小时又回来,身后多了几个警察,其中体型最为臃肿的一个是分局局长。

段瑞金将那把毛瑟枪给了他,吩咐了些什么。局长鞠躬哈腰,带着下属离去。段瑞金又联络了一些人,做两手准备。

他处理这些事时平静的模样与他年轻的外表完全不符,看到最后,赵庭泽的目光中也多了份佩服与敬畏。

处理完那些事,段瑞金把阮苏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阮苏第一次亲眼看见别人受枪伤,亦是第一次亲自开枪,这一晚上又一直在东奔西走中度过,身体早就疲惫得不行了,可脑中神经紧绷着,令她无法放心。

听到这句话,她就好像走远路的人终于看见家,瞬间松懈下来,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不知过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阮苏惊醒,看见赵庭泽夫妇已围去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赵祝升躺在担架床上被人推出来,面朝下的趴着,因为臀部受伤不能受到压迫,所以只在腰背和大腿各搭了一条白布,两个贴了纱布的屁股蛋子露在外面,看起来颇有弹性。

医生给他做了局麻,手术进行到一半他受不了屁股肉被割开的恐惧感,大喊大叫着换成全麻。

现在麻药刚刚褪下去,他的神经仍然迟钝着,眼睛在眼眶里缓慢转动,耳中听见父母的问话,可是无法回应。

王梦香一路跟着哭,推进病房前,他突然看见站在一旁的阮苏,努力伸出手。

手掌抬高三寸,门被关上,挡住他的视线。

“看来他没事了,走吧。”

段瑞金道。

阮苏把被血染红的手帕丢进垃圾桶里,随他走出医院。

经过各方人马的大肆搜捕,仅用三天时间,凶手就被抓到

他是和平大押里的一个小伙计,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平日里吃住在当铺,帮忙干点劈柴扫地等杂物,为人内向,没有朋友,也不常上街。

警察询问他枪是哪儿来的,他不肯说。询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他也不肯说。

后来大约是被打得扛不住了,才含含糊糊吐出些原委枪是别人当的,一直放在库存里。他受够了这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想离开寒城自谋生路。但路费不够,便打起了抢劫的注意。

他说自己根本不认识阮苏和赵祝升,之所以对他们开枪,是因为看两人穿得好,有钱。

这话传回段公馆时,阮苏正与段瑞金在吃晚饭,闻言皱眉道

“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钱,和平大押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直接拿钱不就好了何必弯弯绕绕偷枪抢劫。而且看他开枪时的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的。”

段瑞金给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她面前的骨瓷小碟里。

“不用管他,吃饭。”

阮苏毫无胃口,攥着筷子愤愤地说

“这些人太可恶了,明的不敢玩,玩阴的”

段瑞金深吸一口气,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沉着脸问

“你自从回来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是想要我发火吗”

两人确定心意后,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阮苏被他吓到了,只好暂时放弃琢磨幕后真凶,夹起肉塞进了嘴里。

餐桌上变得十分安静,只听得见咀嚼与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后,段瑞金亲自送她去卧室,抱了抱她。

“你早点睡。”

“那你呢”

他抬起头,白皙俊秀的面孔上有着一双阴戾的黑眸。

“我去亲自审问审问他。”

想在他眼皮底下蒙混过关没门。

段瑞金走了,因为天气凉,他在白衬衫外面加了件黑外套,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宛如融入夜色中,只剩下一张皎白的脸,与熨烫得笔挺的衬衣领子。

阮苏站在窗边,目送汽车离去。小狗在她脚边打转,她弯腰把它抱起来,轻轻抚摸它滚圆的小脑袋,眼睛望着月亮,心里想得却是刚才离开的男人。

如果自己当时运气不好,被子弹打中,死了,会怎么样

她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把小狗抱得更紧了些,心中祈求这件事快点过去。

段瑞金不回来,她便睡不着,关了灯坐在房间里,独自琢磨着未来。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有人上了三楼。

她竖起耳朵,来到门边侧耳倾听,只听吱嘎一声轻响,从声音传来的方位判断,是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这种时候谁会去书房

段瑞金不在,段福也跟着他走了,老妈子从来不会深更半夜去打扫卫生,实在可疑。

阮苏拿来一个手电筒,没有开,准备出去时想了想,把勃朗宁也握在手里,然后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来到书房门外。

门是半掩着的,这下声音听得更清晰了,有人在里面翻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电筒照进去,同时大喝一声“谁”

铜制手电筒为德国进口货,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但是照明功能与现代的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开到最亮也只能把书房照亮个大概,灯光还是昏黄的。

在这堪比霞光的电灯光芒中,阮苏看清了屋内的景象小春鹃踮着脚站在书架旁,怀中抱着个盒子,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二人沉默了几秒,各自回过神来。

阮苏转身便走,要去叫人。小春鹃丢掉盒子,狂奔到她面前,抱住她死都不撒手。

她抬起枪,枪口贴上了她的太阳穴,“放手”

小春鹃哭了,脸也吓得雪白,嘴上却道

“求求你别叫人,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我我只是想来找点大洋而已。”

大洋

大半夜跑书房来找大洋

她见阮苏不相信,解释道

“你都知道的,二爷想赶我走,这些天公馆不再给我备饭,也不发月钱。我的钱都花光了,已经两天没吃饭,真的无路可走了。”

阮苏仍然怀疑,沉吟片刻道

“那你现在跟我去客厅坐着,等二爷回来,让他来处置你。”

小春鹃抹着眼泪答应了,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二人来到客厅,阮苏正要回头说话,她陡然加快速度,百米冲刺一般从她身旁冲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阮苏简直无语,马上派家丁出去找。家丁们打着灯出去找了一圈,两手空空地回来,表示外面太黑,那小春鹃不知道往哪个角落里一钻,根本找不到人影。

她分明是撒谎了,要是真的只为了偷钱,何必不要命的逃跑

阮苏怀疑书房里有重要的秘密,干脆与小曼搬了椅子坐在外面,一边嗑瓜子一边守夜。

另一边,段瑞金与警察们审了一整夜,天亮后没有回公馆,而是抓紧时间直奔南街。

谁知他快,有人更快。和平大押门上贴了通告,宣称因为资金问题当铺倒闭,所以货物已抵押,伙计遣散。

警察端着枪把门踹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大柜台。别说人,鸡毛都没有一根。

这时牢里传来消息,说那开枪的伙计吃饭时吃太急,竟然被一块馒头给噎死了。

众人站在这鬼宅似的当铺里,面面相觑。

分局局长感觉背后涌出一阵寒意,搓了搓胳膊,看向段瑞金。

“段老板,人都死了,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段瑞金面无表情地看着柜台,想到自己花了一夜的时间,才从伙计口中得到的答案的确有人指使他,让他杀掉赵祝升。

可是问他指使的人是谁,他又死活不肯说,只让他们去找老板,老板知道。

现在店没了,老板亦是无处可寻,唯一的知情者还被噎死。

怎么看都像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不露面的前提下让店铺关门,还把手伸到牢里去,令犯人在众目睽睽下噎死

段瑞金越想越烦躁,几乎想打碎这张柜台,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真凶。

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回身。

“走吧。”

回到段公馆已经将近中午,段瑞金从佣人口中得知,阮苏昨晚守了一夜的书房,现在正在补觉。

他也是一夜没睡,早饭没吃,又困又饿,迫切需要休息。但他吩咐段福今日放假不必做事后,选择去了阮苏的房间,一定要亲眼看看她才安心。

厚实的绒布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都漏不进来。卧室里是黑暗的,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那张大铜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只盖住她一条胳膊,其余全部被她骑在身下。

她睡得很熟,小嘴微张,一头乌发泼墨般散开,愈发衬得脸只有巴掌大。

看到她的那一刻,段瑞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也什么事情都不愿去想,只想永远这么看着她。

他走到床边,要帮她盖被子。不料对方睡得很浅,一碰到就醒了。

“二爷”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坐起来,喊他时的声音细细的,宛如一只小猫。

段瑞金更加喜爱她,坐在了床沿上,摸摸她的头发。

“继续睡,不用管我。”

她不肯,往他肩上一趴,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软绵绵的抱怨。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知道,谢谢你。”

“那个人交代了吗”

段瑞金垂下眼,摇摇头,“他死了。”

“死了”阮苏清醒了一半,紧张地问“不是你杀的吧你不要杀人啊。”

想到中他后来的举动,她真是怕死了他杀人。

段瑞金道“放心,他是自己吃饭噎死的。”

这是什么神奇死法

阮苏以为他在开玩笑,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改口的意思,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头发越长越长了,戳得她背上痒痒,她抓了抓,想把它们盘成一团,突然想起自己等他一晚上的目的,叫道

“对了,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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