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夏云姒日日为佳惠皇后求佛祷告,皇后却依旧香消玉殒。她终是支撑不住,在佛前大哭一场,又忽而开始大骂,一句比一句刻薄。
当时皇后新丧,贤妃也还没有因为皇后的情分被尊为昭仪,身份不高,哪里敢招惹这样的场面。
她怕别人听见,更怕夏云姒遭报应,在短暂地错愕之后便扑了上去,伸手就要捂她的嘴。
夏云姒却一把将她推开,腾地站起身,索性不再跪了,指着佛像字字掷地有声“这神佛与信徒的关系,你能维系便维系,不能维系我找旁人去拜便是反正我的亲姐姐如今也已是个阴间鬼,我谁都不拜也还能拜她从前我对你恭敬有加,给你脸了是不是我早早地就该将这香火钱都奉与别人去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堂堂佛祖连小鬼都不如”
贤妃好悬没晕过去,之后的好些日子她都怕宫外会突然传来噩耗,告诉她夏四小姐被一道天雷劈死了。
所幸并没有。
她又一度庆幸于神佛大度,没与这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计较是非,后来却渐渐发现可不是那么回事。
夏云姒是当真不再那样敬重神佛了,在她们一同算计贵妃的时候,夏云姒常进宫见她,就常在她宫中的佛堂里和佛“谈生意”,带着威胁谈生意。
贤妃初时战战兢兢,后来见没出什么事,也就不再多管。
许多不信这些的人都说信神佛不过是个心里的寄托,那夏云姒如此也算个寄托,由着她就是了。
可这回,却见夏云姒回过头来,满面的疲惫与愁绪“我没在恐吓神佛。”
“脸色怎的这样难看”贤妃忙扶她起来,扶去了外屋的椅子上坐。
这椅子宽敞,足够三两个人并排落座,垫子也软。贤妃想了想,又索性扶她半躺下来。
夏云姒背后靠着软枕,手搭在额上,一声长叹。
“到底怎么了”贤妃坐在旁边不住地打量她,“没听说宫里出了什么事”继而意识到些什么,“莫不是胎像不好”
“倒没有,胎像好得很。”夏云姒苦笑着摇头,凤眸瞟到她面上,倒仍带着那股常见的媚意。
接着就是慵懒一叹“我啊我就是烦得慌,不知道怎么办了,想求神佛给个指点。”
你天天威胁人家,还想让人家指点
贤妃心里揶揄着,没把这话说出来,只追问“遇上什么难事了”
又一声叹息,她明眸直勾勾地盯着房梁,有气无力地将事情说了。
“我原本想得好好的,覃西王是个祸患。皇上虽为当下的事觉得他烦,却也不曾做过什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又惯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覃西王这般在朝堂上针对她,她却做不得什么,着实让人心焦。
她无法在朝堂上与覃西王争执,就想将这“棋盘”挪到后宫来,逼覃西王在她的地盘上与她下棋。
她原想利用宁汣准确些说,是利用宁汣的乳母张氏。
张氏真心关怀宁汣,就会希望他有一个安稳的前程。从先前告发郭氏的血书也瞧得出,张氏并不想让宁汣与宁沅夺储。
她于是开始关心宁汣,想让张氏看到宁汣在她庇护下会过得很好。然后再慢慢说服张氏,只要张氏肯帮她将覃西王一军,就许宁汣以一生安稳。
这事说来也不难,只消张氏对她下个手,再推到覃西王身上便是。
关键的一环在于张氏要在下手前给宁汣扇一扇耳边风,以便事后借由宁汣的嘴说出是覃西王动的手。
诚然帝王多疑,但宁汣毕竟才六岁,这个年纪会让他说出的话多几分可信。
皇帝只消信上三分就够了。
他只消有那么三分怀疑覃西王连他的皇宫都能伸进手来,她就能让朝堂上的局势变上一变。
若她能再舍得几分凶险,在这个局里稍微动一下胎气,让他觉得自己的孩子险些折在覃西王手里,结果还会更加有趣。
可这样一来,不论皇帝信与不信,宁汣的乳母张氏必死。
夏云姒原不在意张氏的死活,毕竟在每一场后宫斗争里都会有人丧命。
她与张氏谈妥条件、张氏愿意接受,她们该算是互不相欠。
可宁汣把那块红糖糍粑举向她的时候,她突然不忍心了。
“什么为母则强,我看尽是胡说。”她烦乱地将背后的枕头扯过来,捂在脸上,“我原就强着呢,为母则弱倒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神佛呵,天道好轮回,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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