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二姑妈没忍住,给朱婷打了个电话,朱婷晚上趁着爸妈不注意溜了出去,挺着个大肚子,哭的满脸泪痕跑去了医院。
凌意一直坐在走廊,她刚想起身下楼去给爸妈买点吃的,就看见挺着肚子的朱婷正在扶墙走过来。
“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凌意赶紧上前去扶她。
她抹抹眼眶,问道,“你哥还好吗”
“输液呢,明天就能出院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吃的那样多还瘦成这样,我怎么就不让他来医院看看呢!”她说着又哭了。
“医生说了,早发现好控制,你不要太担心了,多注意身体和孩子。”凌意看看她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了。
朱婷被她搀扶着进了病房,凌建国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苏小娟在隔壁厕所洗毛巾,刚进来就看到了朱婷。
多少有愧于朱婷,苏小娟笑了一声,“婷婷。”
“爸,妈,我来看看凌鑫。”她说完,凌建国就抬了头,跟着起身。
“爸你坐着吧,别给我倒水了,我就待一会,过会还得回去。”
苏小娟点点头,过来给凌鑫擦脸,朱婷有一阵子没见他了,她拿过苏小娟的毛巾忍着泪给凌鑫擦脸。苏小娟看在眼里,心里既感动又愧疚,朱婷是个好姑娘好媳妇,只怪自己儿子不争气,不珍惜。
都说夫妻得同甘共苦,但这苦是有个度的。
凌鑫已经睡着了,朱婷将毛巾摆在桌上,凌鑫没什么大事,她心中也安定了一半。
“你爸妈那,怎么说凌鑫的”苏小娟到底还是问了。
朱婷吸吸鼻子,回道,“妈,你也别怪我爸妈,这事换成任何一个家庭可能就要崩了,我做不到,我怀着孩子,我也爱凌鑫,可一百万我担负不了,我爸妈也担负不了。他们是喜欢凌鑫的,但凌鑫做的事让他们寒了心,若不是这个孩子,恐怕是会逼着我离婚的。”
“是的,我能理解,是凌鑫的错。”苏小娟撇了头。
“妈,我爸妈态度很坚定,凌鑫这事解决不了,我是回不了凌家的。如果后面孩子生出来了,这事还没有解决,他们就让我离婚。”朱婷哽咽道。
凌建国在病房里踱步,人到中年最期盼的是什么无非是家庭和睦,子孙满堂,妻儿老小身体健康,在有限的生命里,他会倾尽全部为整个家庭。
“爸不会让你们离得!”
朱婷看向凌建国,不住点头,“爸,我心里是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我知道你们自从上次还了那么多钱后,也欠了不少债,是凌鑫愧对你们,但你们对我很好,我是念旧的人,也不想走上离婚这步。”
苏小娟过来抱住了朱婷,拍着她的后背,心中感激,“好孩子,你放心,凌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回家好好休息养胎,等这事解决了,我和你爸带着凌鑫登门向你爸妈道歉!”
朱婷在苏小娟臂弯里捂住了脸,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妈,这是我这几年存的钱,没多少,十万不到,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苏小娟望着卡抖着下巴,再去看看自己的孙子,还没出世就要受苦,她将卡塞进了朱婷口袋,严词拒绝说道,“这钱你拿回去,你别管这事了。”又转身对凌意说,“你开车把你嫂子送回去,车开慢点。”
朱婷想帮一把,殊不知这种做法伤了苏小娟的自尊心,她这个时候都拿不出钱给朱婷照料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会收朱婷的钱,且不说如果收下了,这事让亲家知道,那朱婷和凌鑫就真完了,而且她也根本不会收。
凌意开的是凌建国的车,这车当初买的时候,凌意才上高一,那时候虽然住的是老二手房,但家里还算富裕,苏小娟眼光长远,后来还贷款买了凌鑫那套商品房,房子拿到时,苏小娟简单装潢了下,为了就是让他儿子退伍回来直接住在新房里。苏小娟和凌建国为凌鑫创造了这样好的一个条件,将心血都浇灌投入在了凌鑫身上,虽然他们也着想凌意,但老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凌意终归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可凌意心中不觉得,她一直都会是苏小娟和凌建国的女儿,凌家也会一直是她的家,这是变不了的事实,既是一家人,那便会一起承担。
朱婷靠在椅背上,吹着夜风,凌意将窗户关上了,车厢里呜呜的风声戛然而止。
朱婷回了神,看着凌意,“小意,我替你哥跟你说声对不起。”
朱婷作为独生女很难感同身受两个孩子的家庭,她的父母曾经说过一生操劳,一是为了给自己养老,二是要将全部东西给予自己的孩子,这是普遍中国式父母对于孩子承诺与爱。
相比较之下,凌意的处境让朱婷很愧疚,苏小娟和凌建国对凌鑫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三番五次的赌博输钱,两老都为他填洞,他们住的房子,朱家从头到尾未花过一分钱和精力。朱婷很爱他们的家,以至于后来她自掏腰包给家中添置了很多家电器具,她有一辆宝马,是她毕业后父母奖励的,凌鑫很少用她的车,有段时间他一直开凌建国的车,直到后来凌建国实在是工作不方便,才一起商量着给凌鑫买辆车。但凌鑫好面子,喜欢开好车,于是不堪负重,贷款也要买辆奔驰。而凌意呢她这么努力,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哥哥从头到尾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家庭的事,她都很少有责怪过他,更别说对朱婷有什么难看的脸色。朱婷知道凌意的人生不会多差,甚至可能会很好,但一个人的背后的家庭却是另一个家庭所看中的东西,而如今,这么困难的凌家,又如何给凌意一个仪仗的承诺呢同样是女孩,朱婷是在心里觉得对不起她。
“姐,你不必要跟我说对不起。说真的,你能再相信我哥,我感到很意外,虽然他不负责任,很混蛋,但作为他妹妹,我想他好,想我们全家好,很感激你在这个时候能这样对凌家。”凌意握着方向盘,关节处泛着青白。
“我什么都做不了,还让爸妈担心,我一听到那个数字就心慌害怕,凌意,你跟我说实话,爸妈有说该怎么解决吗”朱婷看着她,心中的希望渺茫。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凌意看着前面的车尾灯,灯光很红,渐渐模糊变成虚影,她极力抑制想哭的冲动,憋进去说,“你安心养胎,不要管这些事了,孕妇少操点心,对孩子和自己都好。”
朱婷喘息一声,靠回了坐,又陷入了萧瑟秋夜之中。
凌鑫第二天早上才能出院,凌意返回医院时,脚底冻的冰凉,出门那么急,连鞋都穿错了。苏小娟不想回家,就坐在一旁陪着凌鑫,凌建国看着妻儿也不想回家,于是一家四口就愣坐在病房里,看着沉睡的凌鑫。
消毒水味从走廊随风飘进病房,凌意关了房门,走到床脚,背靠着他们。医院的墙体很久未翻新,脱落的墙皮已经不能再垂死挣扎,在那一阵风吹过后纷纷掉落,洒在凌意的脚背。明明这般轻飘飘,凌意却感觉掉下来的是块磐石,让人举步维艰。
“后天就是月底了,你们想好怎么帮他还钱了吗”
这是待解决的问题,谁都逃避不了,与其他们不说,那凌意就自己问。
凌建国长叹一声气,他实在说不出口。刚才凌意送朱婷回去,他们就商量好了,如果不解决,那就相当于家破人亡,解决了,那最多是家里再累几年,让凌意挑人的条件再降一点。
凌建国不说话,苏小娟只能开口了,一向家里都是她在做主,“我和你爸也是没办法了,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不能卖的,你嫂子肚子里还有孩子,你哥不能和她离婚。”
“你接着说。”凌意深呼吸一口。
“把中联那套房,抵押出去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