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前世记忆,若是没有前世的一切,若是钟应没有决绝的离开书院,前往魔界,而是按照君不意的规划,毕业之后结为道侣那么,他知道后,可能还会因此兴奋一阵子,甚至以此来逗弄君不意。
手里拿着糖葫芦,翘着二郎腿,在君不意的必经之路上,一边将糖葫芦递到君不意唇边,一边笑出小虎牙来“呦,疏影君,你这是要去哪里杀人灭口啊杀人灭口之前要不要先吃口糖葫芦我尝过了,包甜。”
可惜,没有如果。
钟应咬了咬下唇,咬出牙印后,便在君不意面前,一口一口灌酒,他本便不怎么能喝酒,何况是烈酒
因此喝了几杯,便歪倒在桌面上,修长的指尖在太阳穴的部位一顿乱按,心烦意燥。
指尖被微凉的手握住,随后,太阳穴部位传来柔软的按揉感,钟应怀疑是喝醉酒的幻觉,心里懊恼不该喝酒误事时,一道极轻的叹息拂过耳畔。
“若是还有什么问题,下次再说吧。”
君不意低语,褪去外袍,轻柔的披在钟应肩头。
眸中清寒寂寥,神色间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倦意,他拂袖离开。
才走了几步,玉杯被撞落地,“咚咚”两声,酒水洒了一地,玉杯却并没有碎这杯酒,是钟应刚刚为君不意倒的。
随后,一股力道拉住了他的衣袖。
烈酒气味缠入鼻尖时,他听到了钟应的声音“以前,我有什么事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时,都会给你灌酒,你知道我的意思,还是次次会喝现在,你一杯都不喝了吗”
最后一句话,钟应双手如八爪鱼似得,缠住了君不意的手臂,声音含着浓重的鼻音,好像凶兽幼崽收起了所有棱角,学着撒娇似得。
“对不起,君不意。”钟应以这般无赖的姿势,黏着君不意,胡乱的喊,“意儿,意意,小妖精,对不起,你别生气,也别走我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刚刚只是克制不住自己脾气。”
“我快气死了我从黄昏殿上醒过来的那刻,一直憋到现在,你知不知道我真他娘的要气死了”
“你只是没告诉我你是疏影君而已,我瞒你的事可多了,多的要命”钟应顺着自己的脾气,破罐子破摔,“那些事我一件都没告诉你,你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莫名其妙的针对你,欺负你,想方设法找你麻烦,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口一句喊你伪君子”
“伪君子你怎么可能是伪君子”
“是我一直以来在错怪你啊”钟应捂住了脸,长发倾泻而下,如墨如缎,落下一层阴影。
“可是,可是我若是知道你是疏影君,六十年前我怎么舍得离开”
他误会了同住一间院落,相伴数年,虽然冷清疏离,却细心体贴,稍微逗一逗就脸红心跳的少年。
更久远之前,前世之时,他误会了那个总是在深夜抚琴的少年。那个人不介意他的魔族身份,在众人纷纷远离他时,突然出现救他一命,带着他一路奔逃。
甚至在重伤之后,还会强撑着来到魔界,将他一步一步背出黑暗的地牢。
只要一想到那沾满红衣的血,全是君不意自己的血,钟应便觉得眼睛刺痛,克制不住的颤抖和愤怒。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恨是非不分的剑仙他恨那些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道修他也恨恨君不意那个伪君子
前世成为魔君之后,还未和君不意死磕之前,他曾经意外的见过莲中君一次。
那人霜发如苍雪,眉目清冷,淡唇轻启,似乎想对钟应说什么
钟应一直知道,他当时想对自己说什么,可惜,满心怨恨的赤离魔君,怎么会给这个“伪君子”说话的机会
他一枪刺入了莲中君胸膛,血液滴滴答答自枪尖流淌而下,他对莲中君说“这是你欠我的。”
随后,畅快而笑,扬长而去。
直至战场再次相遇,再也无人留手。
那个时候,已无留手的必要,钟应屠杀了剑仙,挖出剑骨扔在了剑塔之上,惊骇九州,再无回头之路。
他们一人是仙道第一人莲中君,一人是魔界之君,注定死敌。
可是,君不意是疏影君
是君不意挽救了剑塔啊
伪装成魅魔,和疏影君相处那数日,钟应不是没有觉得熟悉,可是他怎么敢认怎么敢认
认了的话,他这两世都做了什么
前世对莲中君这个伪君子的痛恨,对他“杀了”救命恩人的愤怒算什么
这一世,他抛弃了那个想要结为道侣,共赴仙途的恋人算什么
钟应缠得越来越紧“君不意,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还没有犯下彻彻底底、不可原谅的大错,他还有机会再度把前世错过的、今生放弃过的人挽回。
“好。”
钟应等到了那道声音,如春风拂面,吹的人醺醺然。
“真的”钟应抬起头。
“嗯。”
十指悄然相扣,严丝合缝。
君不意垂下眼帘,看到了钟应眼角的水光,心尖微颤,在钟应眉心落下一吻。
他从不舍的放弃,从未想过放弃,他只是想听听钟应的真心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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