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前路崎岖,凶险无比。
秋时远没直接回答伤不伤心,但是短短六字中透出的重量,远非“伤心”两字可以比拟的。
钟应虚弱的问“若是有一天胖墩回来了,你发现他其实没死,只是假死跑了而已,你会如何”
秋时远沉默了片刻,才用清淡的声音说“还是那句话,此生再无知己。”
“你的意思是。”钟应艰难开口,“如果他真的死遁,你就当他死了,就算他回来了,也干掉他”
秋时远没有回答,却回了钟应一个极淡薄的笑容。
“”
钟应眼前一黑,觉得前途渺茫。
实在太狠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要完蛋
不对不对钟应勉强扯了扯唇角,稳住了心神,他又没有死遁,我只是睡了君不意而已。而且,前世孟长芳被道修抓住后,秋时远可没趁机砍死他,反而救了他一命。
所以,这只是秋时远一时的气话而已。
最重要的是,“疏影君”对他很不错
沿着湖泊前进,钟应看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院落,六十年无人管理,院落前两块灵田胡乱生长着灵植,每一株都生机旺盛,枝叶繁茂。
紫藤萝肆意生长,在青墙、房屋上盖了几层严严实实的紫藤花帘,远远瞧着便是一座紫色花海,丙字叁号院成了彻彻底底的紫藤萝院。
少年时期,君不意曾经在院落中布置了聚灵、除尘、护院等阵法,如今多年过去,屋中摆设依旧一尘不染。
钟应几人踏进院落时,青墙下的鱼缸中,两条圆滚滚的肥鱼窜了出来,一青碧一赤红,薄薄的翅膀拖着圆滚滚的身躯,在空中艰难飞行,是君不意当年养的文鳐鱼。
文鳐鱼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小不点,看那个模样,也是文鳐鱼
钟应恍然,掐着手指头算,才几十年不见,他养的鱼不仅成了鱼中胖子,还拖家带口,跟了一个连的小鱼
钟应心中顿时复杂无比。
赤红色的文鳐鱼停在了君不意的掌心,亲昵的蹭来蹭去。青碧色的文鳐鱼停在了钟应后脑勺,吐着小泡泡。
一个连的小鱼儿学着父母的样子,蹭指尖的蹭指尖,吐泡泡的吐泡泡,热闹无比。
君不意垂下眼帘,淡淡开口“胜遇也比以前肥了许多。”
随着熟悉的声音,过往的记忆如书卷一般翻开,钟应弯了弯桃花眼,笑盈盈道“这么肥,肉肯定多,烤起来一定很香。”
似乎听懂了钟应的话,窝在后脑勺的文鳐鱼一抖,从钟应头顶滚了下来,身边的小鱼也一哄而散。
花架下有一张石桌,几条圆凳子。
秋时远拿了一把匕首,将给甜瓜削皮的活揽了过去,钟应便切瓜摆盘,君不意拿出了一坛清酒,一套玉杯,斟了几杯酒水。
钟应咬了一口甜瓜,又脆又甜又香又冰,糖水在舌尖转了一圈,口舌生津,不由感叹,老院主种的瓜就是比一般人种的香。
“没想到还有一日,能跟两位师兄坐在一起。”秋时远忍不住感叹,“自从毕业之后,熟悉的同窗都离开了书院,虽然还和慕师兄他们联系,却很难再见一面。”
钟应问“你为什么选择留在书院”
“本便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而且”秋时远举杯,明明面容年轻清秀,身上却多了一分老者才有的苍老,这是钟应和君不意永远不会有的,“你们都走了,我觉得总要有一个人守在这里。修炼、教导学生、以及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永远不会腻。”
钟应君不意同时举杯,玉杯轻撞,声音清脆,酒水微漾。
三人一饮而尽。
钟应问当年那些同窗,秋时远便挑自己记得的回答,声音透着几分怀念,仿佛穿过时光长河,回到了那热热闹闹的少年时期。
“慕师兄毕业之前,已经差不多掌控了召灵之术,唯有召唤超过自身修为太多的生灵时,召灵之术才会出错。在学院最后两年时,他连续两次赢了论道之战,给阿宛院主狠狠长了脸毕业之后,他便回了十城,有十城城主在,慕师兄事事顺遂。”
慕师弟钟应记起了那个眉心有颗朱砂的少年,十城少城主慕归心。
“谭妤师妹越来越稳重了,她姐姐跟沈夫子结为道侣后,她便开始接手谭家事务,据说做的有模有样的,她姐姐打算将家主之位让给她,把谭妤师妹吓坏了,差点儿离家出走”
故友不在身侧,秋时远每提一个人,便斟一杯酒,朝着极远方晃了晃后,一口饮下。
似乎在同金乌、同湖泊、同紫藤花、同一片碧空下的友人敬酒。
“颜钰师兄和徐小惜师姐一毕业便结为道侣,之后便在九州各处游历,据说想一起携手看遍山河,偶尔会捎人带一些有趣的东西给我。”
“乔陌师兄回了妖族,成了妖王近卫”
“俞薇师姐常常提到他,说没有乔师兄惹祸,很无聊”
岁月变迁,少年时期的记忆便显得格外美好,同窗十年的友人各自有了不同的未来。
钟应和君不意错过了这段岁月。
唯有当年最腼腆,最自卑的那个少年,留守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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