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笑,比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睛中却充满了悲伤。
[妈妈她去世了,就不会再对一直无法得到成绩的我失望了吧?莲,这条路太辛苦,我已经决定放弃了。你不一样,你那么优秀,一定要连同我的份一起坚持下去啊。毕竟妈妈她,真的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
脑中闪过她离别前与他最后的对话,月森莲的眼底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他甚至骂过她,骂她不珍惜Cecilia老师的艰苦用心,但就如获奖那日他曾告诉过她的一样,当时的月森莲感受不到她对小提琴的热爱,以为她是真厌倦了这条路,强扭的瓜不甜,最终作罢由她离开。
直到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天,当月森莲独自站在练习厅一遍一遍练习着那首已经拉过成千上万次的曲目时才猛然发现,或许她和他一样,并不是对小提琴没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变得越来越孤单压抑,深深被埋藏在心底不见天日了吧。
没有浅田织依紧追他的步伐,想要获奖比从前还要简单,他的技巧与水平远超其他同龄人,不管是地区竞选还是出国比赛,永远不负众望。
没人可以打败他。
至少在浅田织依离开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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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灯光忽暗,幕帘拉起后的舞台中央摆放着一架纯黑发亮的三角钢琴,穿着演出服的有马公生缓缓走来,面对观众深深鞠躬,然后从容不迫地坐到琴凳上。
月森莲见少女的注意力被转移,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同样将注意力还给本场演奏会的主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飞舞,偌大的演出厅中,只剩下有马公生能够颤动灵魂的琴声。
一场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演奏落幕。
众人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安静离场,月森莲走在浅田织依前面,待走出演出厅后才回过头,挺拔的身躯挡在她身前。
“……莲?”
看着他深邃的眼,浅田织依大概猜到一年不见的月森莲可能会提到的话题,不是很想与他多谈,半低着头说:“见到你很高兴,但我下午还有事,我就先走————”
月森莲忽然拉起她左手,放在眼前认真观察,浅田织依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愣着微微张口,没说出话。
“你指尖上的茧没了。”
浅田织依:…………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咬着唇回答:“本来就没有,我是属于不长茧的那一类型。”
“你曾经有。”
“…………”好吧,这家伙记得真清楚,浅田织依暗地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不再闪躲,拽开手,认真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瞳,“如你所见,我很久没拉琴了。”
不等他回应,她接着说:“如果你是想劝我再拾起小提琴,那我的回答是,不会。”
月森莲看着她坚定的神情,蹙眉道:“我曾经对你说的话是错误的。”
“什么?”浅田织依没反应过来。
“织依,你不是对小提琴没有热爱,你只是一直没有察觉到那份心情而已。”
月森莲说完这句一直想要告诉她的话,不再纠缠,只是在离开前告诉她:“夏季国际音乐赛的报名还没有结束,你敢不敢,再跟我比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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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打起精神和爸爸有说有笑地回到家,浅田织依换下拘束的礼裙,拆开盘起的头发,直接放水泡澡。
温暖的浴水将身心的疲惫全部带走,她将后脑勺靠在浴缸边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有马公生的琴声带给了她太多的震撼,但最令她惊讶的,其实是月森莲说的那些话。
浅田织依思考了很久,直到冒气的热水逐渐变凉才回过神来,走出浴缸擦拭身体。
钢琴……
小提琴……
古典音乐。
她抬起被水泡得发胀的手指,看着上面的一条条丑陋纹路,忽然握紧了拳。
少女穿好内衣冲进衣帽间,在角落中将一个落满灰尘的琴盒拿了出来。
打开锁,洁白的小提琴安静地躺在盒内。琴身还与记忆中一样光亮,一年的时光仿佛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变化。
浅田织依把它拿了出来,拨了拨琴弦后发现音不准,手指下意识扳动起弦轴。
[很好听。]
一个充满磁性、略微低哑的男声闯入脑海,浅田织依猛然回想起那天在木之本家中,木之本桃矢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是吗,很好听吗……
她唇角动了动,看着手里的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