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虽然不能挪动,但等伤势稳定了,薛神医就叫人将伤员都陆续抬回了庄子上。
正月已经过完,但天气却没有回暖,反而春寒料峭,徐臻坐在宋尧身边不远的八仙椅上,脚下踩着铜制脚炉。
自从接了朝廷嘉奖的公文,她心里直呵呵。
自古以来,语言文字都是很有意思的一门学问。
宋尧等人拼死拼活的奋战在公文中就成了只是小打小闹,是虚张声势之余不得不借助地方威势才得到的侥幸胜利。是狐假虎威,是驴蒙虎皮
这公文在她手里,一目十行的看完,就给了宋尧,而宋尧却看了整整半个时辰,不过两页纸,便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现学,也能会读了。
屋子里头除了他们俩没有外人,徐臻捏了一颗果脯放嘴里嚼过,开口问“你看完了吗有什么想法”
宋尧这才将公文放下,态度里头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瞅着她的脸色说“我看完了,觉得上头说的挺有道理的。”
徐臻瞥了他一眼,双脚在铜炉上转了转。
宋尧的目光不免就落到她雪白的绫袜上,他不敢多看,目光只打了个转就落回那铜炉上,只见那铜炉包浆俨然,乌光锃亮,显然是她惯用的旧物。
心下既想得机会也踩一踩这铜炉,又暗暗艳羡这铜炉竟然如此好命,能够驮着她,收回目光,心里还暗暗惦记那一对儿玉笋轻云,恨不能教她来自己身上也踩上一踩才好受些。
徐臻是完全不知道他心底竟这些个龌龊想法,只是觉得宋尧这话答得甚是滴水不漏,非“鸡贼”二字不能形容。
好一个“觉得上头说的挺有道理”,那么事实如何呢三百兵将亡四十七人,重伤五十余人,轻伤更是逾百,这样的一个数据拿到朝中成了小打小闹,还不如皇后偶感风寒来的叫人惊讶对吧
宋尧自己咂摸过了干瘾,见她定定的不说话,终于觉得媳妇的神情有点不大对劲,于是便问“你觉得呢”
徐臻从来没有设想过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朝廷,经历的多了,知道的多了,便站在那儿不动,也要落一身岁月的灰尘,“我没什么感想。”
便是心里有,也过了那个去絮絮叨叨诉说的阶段。
自从开窍以来,她就逐年收敛,再不胡乱显摆自己的能耐了。
宋尧见她精神靡靡,也跟着难受起来,沉默半晌,说“你帮我抄录一份阵亡将士的名单吧,这抚恤还要跟朝廷要过来才好。”
这是正经事,徐臻点头应了。
她这样乖顺安静,宋尧从前压在心底的念头便又翻涌上来,张口“年前我”
外头毛宜禀告“三爷四爷,文先生来了。”
他这边一张口,徐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只是他现在想说,偏她还不想听了呢,这件事没完,想趁虚而入更是没门,她现在没闹腾没折腾,可不是看他的面子。
于是她趁机穿好鞋子站了起来,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