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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奇怪

那一刹那的气氛委实是太古怪了, 旖旎之中夹杂了几分说不出的躁动,连谢华琅那么爱撩拨人的性子,都没敢再说什么。

轻咳一声, 她道:“九郎, 我们就这样留在这儿吗?”

“也只能如此了。”顾景阳深深看她一眼, 到床榻便落座:“夏日里的雨不会下很久,便先在此用午膳, 午后若是天晴, 再一道回宫去。”

谢华琅微垂着头,少见的乖巧, 应道:“好。”

顾景阳对着她那截雪白的颈子看了会儿, 终于还是默默别过眼去。

他们二人定情, 原就是在这道观之中,现下旧地重游,却没有多少闲情逸致细逛, 谢华琅身上衣衫的袖口、裤腿还能挽起, 凑合着还可以,别的却不行, 鞋袜没有合脚的,连抹胸都没有, 她当然也不会想出去走动。

内室里掌了灯,光线晕黄, 倒有几分暖意, 谢华琅静默了会儿, 又没话找话道:“九郎,你从前都住在这里吗?”

顾景阳道:“嗯。”

谢华琅又道:“那登基之后,怎么不在宫里住?来回移动,多麻烦呀。”

“也不是不在宫中住,只是停留的少些,”顾景阳道:“一来,我在此处住惯了,懒得挪动,二来,天后在宫中经营多年,未必没有残留的党羽……”

这事谢华琅是知道的,昔年天后在时,曾经设置控鹤监招纳男宠,其中不无培养心腹之意,后来朝议纷纷,控鹤监被废黜,但那些人也只是换个名头,继续留在宫中。

顾景阳继位之后,将宫中大半宫婢侍从放出宫,既是他无妻无妾,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也是向天下人彰显新帝仁德,更深一层里想,也是清洗掉那些可能仍为天后所用的人。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现在宫中就是干干净净。

天后先做储妃,后为皇后,最后登基称帝,留下的人脉远不止明面上那些,私底下更是盘根交错,即便想要清洗,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谢华琅也明白,故而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听见室外雨声渐渐转小,摇头失笑道:“这一趟出宫,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她这话显然是说早了,今日这一遭,可不仅仅是一句“得不偿失”便能概括的。

雨下到午后方才停歇,两人唯恐下午再落雨,忙不迭趁这功夫,赶回宫去。

谢华琅围着披风,脚下踩了双明显大很多的靴子,走路是不指望了,只是勉强用来遮挡罢了,等到了宫中,连地都没下,就给顾景阳抱回去了。

顾景阳先前为她开的药,进宫之后也是照常吃,今日又多加了一份,以防受凉风寒,吃的时候她还满心不情愿,噘着嘴抱怨太苦,只是顾景阳盯着,才没能逃脱,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脱掉生病的霉运。

回到了太极殿,两人还是各自安歇,顾景阳盯着小姑娘服了药,这才为她拉上被子,自去安置,然而半夜时分,他却被里间低低的梦呓声惊醒了,心中实在不安,便披衣去看。

不看还好,看后他却吓了一跳。

谢华琅已经烧起来了,小脸潮红,额头滚烫,难受的不行,察觉到有人过来,小脑袋一歪,凑过去蹭了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顾景阳心疼坏了,扶着她坐起身,叫她靠在自己怀里,又唤了人来,开了方子叫去煎药,已经是深夜时分,太极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谢华琅是真的难受,思维也有些不清楚了,迷迷瞪瞪的倚在顾景阳怀里,只觉头疼得厉害,偶然间咳了一声,都震得脑门儿疼。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那也就罢了,偏还有个一贯娇宠她的顾景阳在,谢华琅便有些挨不住了,抽抽搭搭的搂着他哭:“郎君,我难受呜呜呜……”

顾景阳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低头去亲了亲她额头,又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好半晌,才温柔道:“枝枝不怕,吃过药就好了。”

谢华琅如何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眼泪无意识的往下淌,顾景阳顾不得取帕子,便用手为她擦了,怜爱的抱紧了她。

宫人们煎了药来,衡嘉递过去,又劝了句:“娘娘病着,奴婢们会好生照顾的,陛下安心,且去别处歇息,若是也染上了,那可如何是好……”

顾景阳听不下去,抬手打断了他:“枝枝这样,朕如何能安心,你不要再说了。”

他亲手接了药,尝过之后,又喂了下去。

谢华琅烧的快糊涂了,下意识的唧一下嘴,觉得那药太苦,就要往外吐,顾景阳忙扶住她脖颈,一抬下颌,硬是让她给喝下去了。

谢华琅委屈坏了,呜呜咽咽的哭:“你也欺负我……”

顾景阳见她如此,几乎不想再给她喂药了,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劝道:“好枝枝,听话,吃过药才能好。”说完,才重新用汤匙盛药,喂了过去,千哄万哄才伺候着小祖宗喝完那一小碗。

汤药中有安眠的药物,谢华琅用过不久,便沉沉睡下,只是面颊上泪痕未消。

顾景阳着实心疼,见里间空间略有些小,宫人内侍腾转不开,索性连人带被子一道抱起,往自己塌上去安置了,又握着她手,静静守在一边。

早就过了半夜,再有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

四遭无人做声,衡嘉蹑手蹑脚的上前去,低劝道:“陛下且去歇息一会儿,还要上朝呢。”

“枝枝这样,朕如何睡得着,”顾景阳低叹一声,道:“今日的朝议便先免了,捡要紧的写奏疏呈上,朕得空再看。”

衡嘉只得道:“是。”

……

谢华琅这一觉睡得很久,再睁眼时,已经过了第二日午时。

顾景阳正在一侧守着,见她醒了,惊喜道:“枝枝醒了?如何,可还难受吗?”

谢华琅迷迷糊糊的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眉梢蹙了蹙,才道:“头疼,嗓子也疼,浑身都难受。”

顾景阳伸手去探了探她额头,微松口气:“已经退烧了,再歇几日就好,枝枝不怕。”

若换了别的时候,谢华琅还能揶揄他几句,但现下实在精力不济,却没什么兴致开口。

顾景阳扶着她坐起身,喂着喝了盏温水,又吩咐宫人传膳,谢华琅恹恹的靠在他怀里,委屈道:“九郎,我好难受。”

顾景阳着实心疼,恨不能以身相替,轻轻揽住她,道:“过几日就好了,到时候我带枝枝去猎场打猎,好不好?”

谢华琅无精打采道:“不想动。”

“好好好,那就不去了,”顾景阳想了想,又道:“曲江池和杏园的景致颇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玩儿?”

谢华琅气闷道:“说了不想动的。”

“好,那枝枝说,”顾景阳也有耐心,像哄小孩儿似的哄她,又问:“枝枝想怎么着?”

谢华琅这一病,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想了半天只叫脑仁儿疼,最后道:“随便。”

顾景阳见状失笑,主动提议道:“要不先歇几日,等枝枝好了,我们再说?”

谢华琅道:“好。”

宫人们送了膳食来,她大略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顾景阳知道病人无心饮食,也不勉强,照看着那小祖宗吃了药,又哄着她睡。

谢华琅着实没有力气再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合上了眼。

许是那药有用,加之如此精心的照看,等到第二日清晨,她的精神便恢复了大半。

天色将明未明,谢华琅就醒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将身边人也惊醒了。

顾景阳便歇在她身侧,身上衣袍都没解,见她醒来,轻唤了声:“枝枝?”

谢华琅一抬眼,就见床榻上边的绣有万里山河的织金帐子,缓了会儿,才问:“我怎么在这儿?”

“你昨晚发高烧,可是将我吓了一跳,”顾景阳为她掖了掖被子,温和道:“你那儿地方小,腾转不开,我就将你抱过来了。”

谢华琅掩口打个哈欠,问:“那你怎么睡到我身边了?”

顾景阳被她问的一怔,顿了顿,才道:“我要照看枝枝,故而……”

谢华琅原是平躺着的,闻言便翻个身,面对着他,道:“那就照顾到床上了?”

顾景阳被她问的有些窘迫,见那小妖精眼含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不知怎么,他也笑了:“看来你是好了。”

两人虽然说是躺在一起,但实际上各自有各自的被子,顾景阳衣袍都没解,着实情有可原。

谢华琅便这样歪着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掀开被子,钻到了他被窝里去。

顾景阳吃了一惊,忙唤道:“枝枝,你快出去。”

谢华琅道:“我还病着呢,出去受凉,病情加重怎么办?”

顾景阳见她都能耍嘴皮子了,便知道好了大半,道:“你钻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怕着凉?”

“因为我知道九郎在这儿,”谢华琅凑到他身边去,依依道:“见到九郎,我就觉得暖了。”

顾景阳被她这话说的一滞,顿了许久,方才道:“枝枝,你回去。”

谢华琅道:“我不。”

“快回去。”顾景阳道:“教人看见了,多不像话。”

“哦,”谢华琅长长的应了一声,道:“陛下抱我到你的床上,有同塌而眠,便很像话吗?”

顾景阳看她一看,忽然翻过身去,背对着她:“你还病着呢,仔细传染给我。”

谢华琅忍俊不禁,手指轻轻戳他的肩:“我病的重时你都不怕,病快好了,你反倒忌讳起来了。”

顾景阳道:“你到底回不回去?”

谢华琅却不做声,猛地凑过身去,压在了他的身上。

顾景阳着实是拿这小祖宗没办法,想要推开,又怕伤着她,只得纵容,双目落在她面上,没有言语。

谢华琅却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低下头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便在他身侧躺下了。

顾景阳反倒有些不自在,轻问道:“枝枝,你怎么了?”

“道长,你这人好生奇怪,”谢华琅道:“我不闹你了,难道不是好事?怎么反倒问我‘怎么了’?”

顾景阳道:“随口一问罢了。”

谢华琅却不买账,侧过头去看他,道:“你是不是还盼着我额外做点什么?”

顾景阳道:“没有的事。”

“道长,”谢华琅问道:“你是不是又在假正经了?”

顾景阳道:“不许浑说。”

谢华琅眨眨眼,道:“那你硌着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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