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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舟

即使知道了谢家有些不安分, 皇帝没怎么放心上,所谓世家,大周刚立国的时候还当面斥过太祖“泥腿子”,到现在了, 也没见多少进步, 沉珂旧俗越积越深。

谢家要是能乖乖沉寂下去,他倒要疑心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随后就将这事抛到了一边, 翻阅起从京城送的奏折和信件,皇帝不在宫中, 前朝大事多由内阁拟定, 但最终总得过他的眼才行。

那厢乔虞一觉醒来, 又恢复了之前的精力充沛,知道皇帝没空, 她就振奋地带上了人,几天下来,兴冲冲地把整个避暑山庄逛了个遍,大约有皇帝事先吩咐过,她去哪儿都没见人阻拦。

体力不足半点没影响到她的兴致,晚上回来又同皇帝滔滔不绝地分享今天又去哪儿见了什么,欢喜的模样瞧得皇帝都没好意思打断她。

“在这呆几天, 把你的心放野了。”皇帝黑眸直直看向她, 笑道,“今儿听说往池子里钓鱼去了”

乔虞心虚地抿了抿唇“您不也挺喜欢吃的么”她不光去钓鱼了,还一时兴起去了厨房, 让人把它们收拾出来,亲手就着灶台烤了,自己偷偷摸摸吃了两条。

宫人们说什么也拦不住她,又听她说要呈给皇上尝一尝,吓得不行,连声劝她,皇上要用完身子不适,哪怕就拉个肚子,这一整个厨房的人都得掉脑袋。

乔虞满脑袋黑线,她都吃了两条不还好端端地站着么她也不费心争辩,退了一步,把烤鱼切成块,小小的盘子就盛了四块鱼腹的肉上桌,她捏着筷子都没好意思动,全留给皇帝了。

她的动静闹这样大,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瞧着那盘烤鱼上头斑驳的焦块,也能猜出几分来。不过是见她自以为小心地眼巴巴在旁边看着,才不知不觉多夹了几筷子。

他轻瞥了她一眼“很得意”

乔虞收敛了唇角的弧度,乖乖低下头“是很开心。”

皇帝笑了声,伸出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将她素白秀嫩的小脸整个呈现在烛光之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凝眉道“嗯,晒黑了。”

“”乔虞愕然的睁大了眼,表情说得上惊恐,“真的”这时候铜镜工艺再好,也就是照请人五官的程度,肤色的变化是看不出来的,她信以为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还是一样的细腻光滑,连暴晒都的干涩都没有。

不该啊,她出去都带着伞,今天去钓鱼的时候就差把自己裹成个蒙面侠了等等,不会就露出的眼眶跟鼻头晒着了吧

见她小手摸着鼻头眼神都呆滞了,皇帝不由唇角上扬,褪去了凛冽的威势,从眼底缓缓流淌出来的笑意仿若几经沉淀的美酒,格外醉人。

乔虞思绪混乱了半晌,也发觉不对劲了,一转头就对上他的笑容,心里有八成确定他是在唬自己,到底有些不安,眨巴着眼殷切地望去“皇上,你吓我的对么”

皇帝挑眉,神色沉稳“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乔虞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起身就想到镜子前看看,被皇帝攥住手腕拉了回来,好笑道“干嘛去黑就黑吧,养两天不就白回来了。”

乔虞撇了撇嘴,“您说的轻巧,作为皇上的宠妃,我必须时刻让自己处于最好的状态才行,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给您长脸啊,总不能让别人说您没有眼光吧”

皇帝戏谑道“朕刚见着你的时候,你发髻上还插着两根树叶。”

乔虞涨红着脸“这是我故意的,您就没看见我额前的莲花钿么就是得要绿叶衬红花的。”理直气壮地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她掩饰性地摆摆手,“算了,女人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呢。”

颇有些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意思。

皇帝笑睨着看她“行了,玩闹了一天纵得你没个章法。”他点点她的额前,笑道,“知道么今儿个有人都把礼送到你门前了,偏你不在,可错过了不少好东西。”

乔虞愣了愣“送礼谁送我干嘛呀”她一脸茫然,皇帝也不急,由着她琢磨,好半会儿才恍然,“啊,是来讨好我的么”明澈滢亮的眼眸既兴奋又期待,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连我都有人奉承了”的惊讶。

皇帝一瞬无言以对,要是换个人听他这么一说早就推拒解释、自证清白以表明其身立正,不结党营私谋私利。

知道她想法与常人不同,皇帝笑了笑,又问“是不是心疼你那错过的大礼了听说人可是还没进门就被你这儿的奴才拒之门外了。”

乔虞自己行事肆意,也是在试探皇帝宽容度的过程中才慢慢放开,她对底下的宫人都是要求谨慎为主,多做多错,不确定的时候,宁愿不做。虽然说机遇和风险为正相关,但这个时代遇着风险一着不慎是会没命的,成本太高。

她故作失落地耷拉着眉眼“是啊,真可惜了,不拿白不拿,咱两一人一半分了也好啊。”

皇帝有些诧异“还有朕的一半呢”

乔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自然了,旁人奉承我必有所求,我有的不还是您给的么说白了,人家可是冲着您来的。”

皇帝忍着笑,若有所思“那应该都归朕才是啊”

乔虞眸光颤动,受伤地控诉道“好歹经了我的手,没点辛苦费,也该有手续费吧”

“手续费”陌生的词汇在他口中转悠了一圈,皇帝故意逗她,“那要是他人求的你做不到怎么办”

“那就不做啊。”乔虞理所当然地回,语气平淡,仿佛这事再正常不过,“就是我拿钱不办事儿了,难道还敢当面来跟我对质不成”

她扬唇一笑,弯起的眼中浸染了几分狡黠“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反正您肯定是偏心我的对不对”

皇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失笑“你啊”想法莽撞而天真,他突然起了个念头,问,“那要是来了个朕更偏心的呢”

他或许是偏心于她的吧,但这多是因势利导,从心而发,万一日后有个不得不“偏心”的人,会做何选择他自己也不确定。

谁说当皇帝就能随心所欲的

乔虞想了想,认真道“那就不偏吧。”痛快的语气猛地还听出些许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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