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虞不自觉地循声看去, 想瞧瞧是怎么了。
她位置坐得也巧, 一抬头便对上了对面一桌, 夏芳仪冷汗涔涔的脸,面色惨白得令观者都不由心惊,她薄唇微颤, 下唇几乎都被咬出血丝来。
方才声音大约是她身旁的弥心发出来的,眼下正心焦如焚地搀扶着自家主子, 夏芳仪紧紧握着她的手,弥心纵使慌张无措, 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唯恐给主子带来麻烦。
但这大殿何其高阔,皇帝三人又位居上首,视线一转,哪能发现不了夏芳仪这边的动静。
太后皱了皱眉没说话, 皇后立即吩咐了身边的素枝过去看看,随机下意识地往皇帝的方向望去, 见他依旧神色淡淡地观赏者殿中柳贵嫔的舞技, 仿若未觉, 她的心却不由一沉。
但无论如何, 寿宴之上, 觉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皇后虽不知夏芳仪出了什么事, 可也有些庆幸她没大庭广众地闹起来,好歹保住了皇家的颜面。
那厢素枝已经领着夏芳仪主仆从坐席之上离开了,皇后想了想, 又让林嬷嬷去请了孟太医来为其诊治。
这般几番变故,殿中坐着的嫔妃大多有所察觉,心神不属,都暗忖着夏芳仪那儿是什么情况,因而柳贵嫔倾情一舞下来,殿中的掌声零零落落,偏太后和皇帝也不说话,连平日打圆场的皇后也没了声响,不知情的柳贵嫔被冷落在原地,难免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贤妃温和出声道“柳贵嫔真真是一舞倾城,其绝艳风姿,丝毫不减当年。”
柳贵嫔微一福身,面上流露出几分感激“妾多谢贤妃娘娘的夸赞。”
话一落,柳贵嫔便福身告退,去往偏室换了身上的舞衣。
乔虞视线落在夏芳仪空出来的座位上,眉间微微蹙起,忽闻身旁宋婉仪低声唤她“乔容华,您不去向皇上呈现寿礼么”
这时候她哪愿意出头,垂眸轻声道“我不比各位姐姐有一技傍身,因而早让奴才将寿礼呈到太宸宫去,便不当众献丑了。”
宋婉仪怔了一下,笑道“乔容华好心思。”
乔虞知道宋婉仪大约又脑补了什么,也没有辩驳的意思,殿中献艺的戏码已经分不去她多少注意力。乔虞目视前方,一口一口抿着白玉盏中的甜酒,余光不着痕迹地向上座望去。
许久,才见皇后身侧的林嬷嬷悄声从后头绕过来,俯身在皇后耳畔说了几句话。
乔虞见皇后眉宇见隐约萦绕的凝重一松,转瞬却又涌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来,令她不由好奇夏芳仪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按捺到寿宴结束,随着皇帝起身离殿,带走了百官及其眷属,乌泱泱的太和殿一下子空寂了下来,但太后和皇后还未动身,殿中的嫔妃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皇后笑容温婉,语调中透露着喜意“说起来,今日还有件好消息要禀告母后。”
太后慈蔼着开口道“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大喜,依皇后的意思,这还是双喜临门不成”
“全是托了您的福气,”皇后笑道,“方才夏芳仪被诊出身怀有孕已一月有余。”
不光太后,殿内众人皆惊愕难言,乔虞反应过来,心底不由生起几分敬佩,这位生下六皇子才多久,就又怀上了,什么神奇体质啊。
夏芳仪再度有孕,其他嫔妃们内里如何想先不说,至少明面上都是喜笑颜开,连声祝贺,仿佛是真心为其高兴的样子。
乔虞蓦地想起了什么,小幅度地抬头向前望去,她犹记得夏芳仪生下六皇子是贤妃是怎样的欢欣鼓舞,这回却显得十分淡定,温柔地替两位小公主擦嘴,又将瘪着嘴快哭出来的六皇子抱在怀中轻哄着,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或喜悦或妒忌的神情。
她眸光流转,忽然就好奇起来,这对所谓的姐妹之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事实上,因为夏芳仪当初进宫的途径实在不好放在台面上讲,加上她这几年十分低调,有贤妃珠玉在前,几乎没人去关注这么个小小贵人。
所以乔虞仔细想了想,大约只有皇帝皇后以及贤妃才可能知晓其中内情了。她思绪转动,凝目看向了皇后。前头太后经人提醒,想起了这边还坐着个夏芳仪的姐姐,便拉着贤妃叙起话来,皇后在旁微笑颔首,瞧着仪态端庄得体,很有主母风范。
她明眸一眯,转而面向宋婉仪,玩笑道“你还真是一张金口,可惜这口福气没落我身上,倒叫夏芳仪得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