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源任由朱砂将他带进去, 然后将他安置在影院的一张椅子上。
他看着周围一片漆黑以及慢慢涌入而进的人群,心中颇有一些新奇。他若是想要看电影,在公馆中便随时可以看到,什么时候到这里来过。只不过他坐在人群之中, 倒是没有任何不适。
朱砂在他旁边坐下, 在电影院的一片黑暗中,她在他耳旁吐气如兰“二少可没有不习惯吧”
他分辨着她在乌黑中依旧娇媚的容貌,笑了笑, 缓缓摇了摇头“只要是朱小姐在庞某身边,庞某不会不习惯。”
“二少真是太会说话了。”她笑着瞥了他一眼,眼波生媚。
他只是笑而不语。
电影开始了。
钟楼歌声是一个比较老套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守楼人和富家小姐的故事, 两个人自从少年时候相知相爱,却遭遇重重阻碍, 最后守楼人惨死身亡,富家小姐年迈老去,接替了他成为了新的守楼人。
朱砂津津有味地看着,聚精会神。其实也怪不得她如此,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这大千世界的这一面, 这突然领略到这种风光,自然舍不得挪开眼珠子。
她对这富家小姐和守楼人的面貌都各自点评了一番,发现都没有自己好看,最后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好好看电影了。
看到守楼人与富家小姐双唇接吻的那一瞬间, 她两眼放光,转头就要跟琉璃灯说话。只不过琉璃灯不在身旁,她倒是看见庞源没有在看电影,反而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她挑了挑眉。
这个人真是的,她知道自己好看,就不能让她骄傲得含蓄一点吗
她低低地开了口“二少怎么不看电影”
庞源轻轻回了她一句“电影再怎么好看,也是比不过朱小姐的。里面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可都抵不过庞某看朱小姐的一眼。”
朱砂太爱他了。
这个男人长得温文俊美,说的话也都甜如蜜糖,十句有九句在夸她,还有一句在准备夸她。
孺子可教,实在是孺子可教。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的手已经交缠在一起了,庞源的大手覆着朱砂的手,他们的指尖放在一起,乍一看,分不出你我。
庞源摩挲着她的手指,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在荧幕上的男女主角亲吻时,他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吻朱砂的嘴唇。
他的吻很轻,一点都不重。庞征亲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满是征服欲的急促,而庞源的吻却很慢,好似蜻蜓点水,却又拉得很漫长,带着一点爱如珍宝的怜惜。
就好像她是什么稀世的珍宝,值得全世界最温柔的对待。
电影中一对佳人互诉衷肠,庞源看着朱砂的眼睛,说到“庞某有一件事想请教朱小姐,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砂愣愣地看着他,满身的风情仿佛都不见了,只剩下少女第一次被亲吻的惊愕与羞涩。
庞源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朱砂,仿佛褪去了一切武装,重新成为了一个小女孩。他看出她有一些不自在,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也没有继续逼迫下去。他笑了笑“是庞某叨扰了,这件事情就等着看完电影再说吧。”
她慌乱地点了点头,转头继续看着电影。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满心不安,用眼角余光瞄着庞源,只不过看着他一直都无波无澜的侧脸,她有一些失落,却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慢慢地她就被电影中的情节吸引了过去。
当守楼人从钟塔掉落摔死的时候,她已经听见身后有不少姑娘们的啜泣。其实朱砂内心中没有太多波动,只不过为了表现出一副“虽是风尘浪荡女、可是渴望真善美”的人设,她的眼睛里也应景地泛出了泪光。
朱砂想要拭去眼角的泪痕,却发现庞源已经给她递了一块手帕。她道了谢,点了点眼尾,却发现自己的手又一次地被他握住了。她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低声哄着自己“电影只是故事罢了,哪里能让它这么困着朱小姐呢”
她破涕为笑,带着泪光的眼睛更是妩媚。
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口有一个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只不过撞得很轻,很微妙,因此他也就没有去留意。
就像上一次一样。
最后电影片尾看到老态龙钟的富家小姐搬进空无一人的钟楼时,场中有不少人都哭了起来。朱砂更是为了这个结局留下了所谓“不会为这个世界而流”的眼泪。
若是琉璃灯在这里,她定然是会被取笑的,如果那盏内心世界十分丰富的灯没有自己已经先哭得稀里哗啦。
她会为戏中人嬉笑怒骂,却不会为戏外人施舍一丝半点的感情。
只不过现在,她还要维持着朱砂表面风情万种、内里却是一个纯情小姑娘的人设。
他们出了电影院,坐进了庞源的汽车当中。庞源又一次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到“朱小姐,还望你听了庞某的肺腑之言之后,不要觉得庞某轻浮。”
朱砂低下头,微微点了点头。
她装得冷静,只不过泛红的耳根已经将她的情绪暴露了。
庞源看着她,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庞此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也带了一点紧张“朱小姐,我喜欢你。”
朱砂没有说话。
“朱小姐,庞某不期待现在能得一个回复,只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将庞某看成一个喜欢你的男士,也不要忽略庞某对您的心意。”他像是有一些羞赧地低下了头,随后又坚定地抬头,看进她的眼睛。
她缓缓点了点头“二少”
“这就够了,”他笑着,“真的就够了。”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言不语,只是庞源的手依旧搭在朱砂的手背上。
朱砂下车的时候,整个上海滩的月光仿佛都化成了一束灯光,打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披了一件月光做成的纱裙,美不胜收。
她回眸,看了一眼车中的年轻男人,朱唇轻启“二少,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