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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毓被轻放在床榻上,人似乎还没从落水的惊惶中回过神来,手臂流着血也不知道去捂的。
郎中还没来,沈绪急的一头汗,就问她“还有哪里受伤了哪里不舒服芮毓,说话”
问急了,一想到芮毓闭口不言他就怒气横生。
芮毓反应慢一拍抬了头,湿哒哒的衣裙还滴着水,被褥都被沾湿了。芮毓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还是凝香过来说“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郎中一边迈着脚步进来一边说“又是女娃娃,怎么就、”
话到嘴边瞥见一脸阴色的人,硬生生咽了下去。
郎中毕竟还是个男的,便也只能给芮毓包扎了一下露在外头的几道伤口,开了去风寒的药,然后才转而去给徐家姑娘瞧病。
路过外头站着的窦良孝时,老人家脚步一顿,还得开一副定神药才是,这姑娘吓的不轻。
芮毓还要沐浴,可伤口不能沾水,凝香秋水二人只能一同伺候,生怕又出了什么意外。
沈绪也没离开这间屋子,就在屏风外候着。
只时不时听见凝香问一句“姑娘这儿怎么红了,是不是方才磕到的,姑娘怎么不说呢”
他一颗心揪起来,因为过于气愤而神色暗沉。回想自带她下山以来便意外不断,好好养在山中的人,先是磕破了头,现在又落了水
沈绪胸前起伏不定,嘴角抿的愈发紧。直到一阵馨香飘来,是女子沐浴过后的花香味儿,凝香秋水二人搀着芮毓,脚步缓慢的走过来。
凝香秋水二人也不敢久留,把芮毓扶到一旁坐着便匆匆退下。
明明她是落了水的那个,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人,垂着头眼睛都不敢往沈绪这儿看。
沈绪咬着牙说“你现在告诉我,到底伤了几处”
芮毓眸子微闪,不情愿的举起手给他看伤口,又指了指腿上淤青的几个地方。
沈绪放在桌上手握紧“说出来。”
芮毓一顿,堪堪落了手,又变回那般呆呆的模样,谁也不理。
二人就这么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芮毓脖子都僵了,甚至中途打了个哈欠。
良久才听沈绪说“凝香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故事,叫哑巴吃黄连。”
芮毓眼珠子转了一下,黄连,苦的,很苦。
“从前有个哑巴不会说话,碰上了个恶毒妇人,天天打她骂她,而那哑巴却全不与旁人说,她若是说了,便不再受妇人欺侮,但她没有,她谁也不说,最后活生生被折磨死了。”
芮毓唔了一声,似乎是抖了一下身子。
沈绪继续说“死的很惨,手脚皆断,被挖了眼珠子,每日受皮鞭之苦,身上没有一处皮肉是完好的,最后被丢到山中,尸骨无存,被饿狼吃的干干净净。”
芮毓两只手猛地绞在一块,两眼直愣愣看沈绪,眸中有惊恐也有不安,沈绪满意的弯了弯唇“所以,你要像那个小哑巴一样吗”
芮毓小脸皱了起来,真真被沈绪说的吓到了。猛地跳起来,奔到沈绪怀中死死抱着,挖眼睛,挨鞭子,还要被饿狼吃
她身子微微抖动,在沈绪怀中像只受了惊的狐狸。
他忽然心生悔意,手抚上芮毓的背部,轻轻拍着,是不该这么吓她,本来就不大机灵,吓傻了怎么办。
嘴角的怒意因为怀中抖动的丫头而一消而散,沈绪抿了抿唇,又说“你不一样,没人敢欺负你,就算不说话,也无碍。”
沈绪碰了碰她的眼睛,眼角似乎是湿润的,他心下微微一叹,罢了罢了,他跟个哑巴计较什么。
距芮毓落水已经半月了,自那日后徐明珠和窦良孝都没来过。窦良孝是不敢再来,太子那天看她的眼神像把刀子在剜她的肉,她寻思着还是再等些日子太子气消了再去。
而徐明珠虽然救了芮毓上来,自个儿还受了伤,但要不是她提议到池边,芮毓也不会落水。
她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是责怪她的,是以徐明珠这几日也没往梁府跑。
反而是歇息了半个月的芮毓常常出府,有了梁府义女的身份后,出府都方便许多。
凝香怕她无聊,平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铺子都逛遍了,今儿个实在不知去哪里好,她一拍脑门儿“城西有花鸟市场,想来姑娘应该会喜欢。”
秋水敷衍的在后头应和“挺好的。”
芮毓迟缓的点点头,那就去。
于是,一辆梁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城西,在人群拥挤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凝香将一面白纱罩在她面上,才放心让芮毓下车。
只是花鸟市场实在冷清,就几家夫人小姐约着在这儿逛一逛,这山上就是寺庙,也有人买了花上山去。
唯有一处地方人群拥挤,凝香撇头瞧一眼,把芮毓拉去了另一边人少的地方,说“想必是斗蛐蛐,姑娘不必理会,姑娘看这只鸟怎么样”
芮毓时不时听到那头的欢呼声,扭头看一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脚往那走,凝香拦都拦不住。
这哪里是斗蛐蛐,分明是在斗蛤蟆啊。
凝香秋水二人皆是眉头一蹙,各自退了两步,她们哪里见过这样丑陋的东西,都觉得恶心的很。
独独芮毓心生兴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