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问,能一个人回来吗
难道将他送回来以后,她又走了
不!
心中急切,脚下的步子愈发加快了几许。
刚走到倚月苑的院子,就看到里面烛火摇曳,他心中一喜,径直推开厢房的门。
没有人。
连婢女春红柳绿都不在。
他这才想起,曾经他交代过,无论苏月在是不在,这间厢房,夜里都必须留一盏灯。
真的走了吗
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有些颓然地转身,出了院子,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疼痛起来。
痛着,却犹自忍着痛,他缓缓走进幽幽夜色中。
漫无目的,疼痛更甚。
走在长长的游廊上,一颗心空荡得厉害。
“爷。”
一声轻唤来至身后。
商慕炎顿住脚步,回头。
是张安。
张安蹙了蹙眉,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因为身上打了很多绷带,所以寝衣是半敞着的,头发蓬乱、面容消瘦、更让人震惊的是,竟然是赤足。
方才他跟在后面走了很久,他几乎都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商慕炎吗
“你怎么来了”商慕炎微微凝了眉。
朝堂上关于真假张安的事刚刚平息,这个时候,这样出入八王府并不好。
“属下专门过来给侧王妃道谢!”
“给她道谢”商慕炎敛眉,疑惑地看向张安。
“嗯!”张安点头。
抄手游廊的另一头,女子手中端着一枚托盘,托盘上一个青瓷碗,碗中还冒着热气。
脚下走得太急,也没有来得及看路,在游廊拐弯的地方,就蓦地撞到一人的身上。
“哐当”一声,手中托盘跌落在地上,两人都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女子看着四碎的碗屑和尽数泼光的药汁,欲哭无泪。
那可是她熬了几个时辰的成果。
走在身后的张安不明所以,伸手将踉跄后退了两步的男人扶住,正准备开口数落对方两句,却见眼前人影一晃,男人已上前将女子抱住。
女子的目光怔怔落在地上,地上碎裂的瓷碗碎片四散横陈,她看到男人的赤足就这样从碎片上走过,鲜红在他的脚后蜿蜒。
他也不管不顾,就好像那不是他的脚,在女子惊愕抬眸的瞬间,他已双手捧起她的脸,扯下轻纱,将她吻住。
在两人的身后,是目瞪口呆的张安。
在张安的后面,是疾步走进游廊的商慕晴。
而在游廊的外面,远远地站着商慕毅和舒思洋。
几乎在同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游廊里的两人。
商慕晴顿住脚步,商慕毅看向舒思洋,舒思洋轻凝了目光。
“看来太医的话危言耸听了,什么熬不熬得过去,就在今夜五爷看,八爷像是熬不过去的人吗”
舒思洋微微一笑,转眸看向身侧的商慕毅。
商慕毅拢眉,睨向游廊里面。
心中微叹,这两个人
这厢,苏月被吻得突然,一时脑中凌乱,随着男人的唇霸道地将她的虏获住、辗转,男人下颌的青茬硬硬地扎在她脸上的肌肤上。
生疼。
这是此时唯一的感觉。
她皱眉,伸手推他。
自从送他回来到现在,她的心绪一直是乱的。
说原谅,其实也没有。
说不恨,那也是假的。
跟这个男人几月,几经生死,就像耗尽了一生,而他,却始终不懂她的心。
最初的最初,或许两人之间的纠葛来自于商慕寒,来自于自己青葱岁月的一场情窦初开。
后来几时发生了改变,她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两人的同病相怜,她从小孤苦,他自幼伶仃。
又或许是六扇门的大牢里,他的那一抹温暖。
再或许是在发配边疆的路上,他的倾命相助;在柳溪镇的时候,他的舍身引蛊;三月三那天他的以身挡球,三月三那夜他的窃蚌盗珠
又可能在这些之前,可能在这些之后。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九凌山上,当一切真相如同黑夜的猛兽将她吞噬得骨血都不剩的时候,她痛,她恨,她难过绝望,却也真切地明白了自己的心。
当她戴着商慕寒的面具,当她纵身从瀑布跃下,她以为,心痛绝望的同时,她同样也跟他坦承了自己的心。
可他,还是不懂。
他跟出手打她的商慕晴一样看她。
所以,她才萌发了走的念头。
她故作冷漠,她强自决绝,她在心里筑起冷凝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