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被汗水打湿的睫毛轻颤着,虽然还是很痛,可是注意力被许不暖分散了很多,“后来后来呢”
“后来”许不暖有点不想太说,抓了抓头发,“后来小月月直接把我敲晕了,等我醒来,两个死小孩就从我肚子里蹦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很怀疑当年小月月是不是我的两个儿子偷换成女儿了”
“啊!”林九痛苦的尖叫,钻心的疼痛,即便她忍耐力再强,此刻也忍不住了。
这世间是没有一种能和分娩之痛,相提并论的。
眼前的场景似乎都在转换,逐渐模糊,许不暖的轮廓模糊与灯光熔化成一体,再逐渐清晰时,她看清那俊朗的轮廓,清冷的目光里流动着心疼,薄唇微微上扬,深情而温暖,“小九,别怕,我在这里。”
“玖月”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从眼角缓慢的流出来,手指很想去触碰他俊朗的轮廓,只是浑身一点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护士都在她耳畔呐喊着,“加油,使劲用力深呼吸”
声音渐行渐远,唯一能看见的是他的峻颜,唯一能听到的是他那低哑而充满力量的声音。
“孩子还是出不来啊”
“医生,不好了病人大出血”
无菌生产室弥漫着浓郁的鲜血味道,与死亡靠的很近,很近。
她垂着的目光逐渐黯淡,眼前的画面在瞬间虚化,成为一片空,心中的城堡顷刻间崩塌,世界末日,残垣断壁,废墟荒芜
生命是在死亡中孕育。
这话,半点不掺假。
林九分娩的前一天,北京的检察院副院长因收受贿赂,下台。
新的副院长立刻出来,名为——凌玖月。
凌玖月成为检察院里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
在众人准备为他庆祝升职之事的隔天,他直接进了医院,庆功之事婉拒。
病房冷清,有着无力的苍白,他躺在床上,消瘦的身子一点也不像是年轻人;脸色憔悴的没有一丝血色,眉宇之间掩藏不住淡淡的疲倦。
手面上插着输液针,苍白的肌肤上好几出乌青的针孔,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软管缓慢的进入他的身体里。
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轻轻啜泣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嘴角抿唇淡淡的弧度,声音沙哑,“妈,我没事。只是要动一个小手术而已。”
白素红着瞳孔看他,泪光闪烁,“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事让我操心过偏偏感情让我伤透了心。”
“是我不好。”凌玖月褪去了年轻时的轻狂,没有反叛,只是沉稳而坚定,“可是身为凌家人,我没给凌家丢脸。”
坚持自己的原则,尊重自己的工作,以凌家为骄傲,终不负众望成为最年轻的副院长。
只是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心酸苦楚,多少日日夜夜被思念折磨的寝食难安,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知觉,换来的,旁人岂会知晓。
“是,你没给凌家丢脸。”白素轻握住他的手,“凌家以你为傲。”
凌玖月惨淡的一笑,这些骄傲曾经是他的目标,人生的追求,只是现在做到时恍然发现,这些荣耀、身份、地位,不及心头好。
这个心头好,是他思而不得,恨而不及,日日夜夜惦念的林九。
“我知道,你从没放弃过寻找她。快点把身体养好”白素又无奈又期盼的开口:“只要你把她找回来,我就让那些反对的声音全部变成祝福的掌声。”
凌玖月一怔,没想到白素会不在反对他们了。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她是我的女儿,而不是儿媳妇”白素嘴角勾着笑,“我又知此生你已不能回头,罢了儿媳妇就儿媳妇。只要你喜欢便好。”
玖月,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为你挡风挡雨,挡子弹挡刀尖,却独挡不了感情上的伤。
那就请你站起来,即便是独自一个人也要抵挡住任何的伤害。
“谢谢妈!”凌玖月开口。
能得到白素的祝福,是对他和林九的最好的礼物。
小九,现在连妈都祝福我们了,我们的重逢还会远吗
护士来推他去手术室,白素一路跟随,在手术门口凌浩言一直在等着,看到他只是拍着凌玖月的肩膀,“你是父亲的骄傲。”
以前,凌家是凌玖月的骄傲。
此刻,凌玖月是凌家的骄傲。
“去吧!孩子,再勇敢的打一场胜仗给我们看。”
凌玖月点头,在有了白发的父母期盼的目光下进入手术室,去打他人生最艰难的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