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你昨夜所在何处,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同高柏年密谋造反,夺取朕的江山”
高湛的质问,一字一句,心惊肉跳。
就在方才,那个他看着长大的阿弟,就在他面前撞柱自尽。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否则,以皇叔的多疑,也许他都活不到明日。
高长恭强忍着痛苦,抬头望着座上的帝王,强自冷静道:“臣不知道废太子之事,更不曾参与谋逆之事。臣可以对天立誓,臣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齐国的事。”
“那你昨夜去了哪,你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昨夜寺的那个逆贼偷进高柏年的房间,而你那时又不在房间。逆贼受伤逃脱,而你身上又有伤。你叫朕如何信你,如何不疑你!”高湛的眸子紧紧盯着高长恭,想从他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高长恭就在这种眼神的逼迫之下,冷静道:“臣昨夜不在房间,是与一名高僧闲棋论道,一时忘情,故久而未归。至于臣身上的伤,乃是被骆提一刀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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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飘雪过后,晨时醒来,寺中一片清寒白雪。很快,齐帝便派人于风雪中来传召我和慧远大师入大理寺问话。
“臣早就听闻慧远大师道隆德盛,广济天下,是当今有名的高僧,心中神交已久。此次听闻慧远大师入住寺,便借机拜访,谈佛论道,举棋对弈。当夜,祖庭设伏抓人时,我正与大师在一处,何来谋逆”高长恭一脸沉着道。
面对当世名僧,高湛的面色缓和了些,“大师,可是如此,他昨夜确实与你在一处”
慧远大师颔首道:“回陛下,兰陵王昨夜确实与贫僧在一起。”
高湛还是不放心,转向高长恭,问:“兰陵王,你去拜访慧远大师,都同他说了什么”
高长恭平和从容道:“臣问大师,如何能远离争斗如何摆脱痛苦大师告诉我,人世间的诸般争斗、诸多痛苦,都是由人心引起。心不动则不伤,心平则气和。只要心有一片净土,不因物喜,不因己悲,又何惧争斗与痛苦!”
慧远大师回应道:“所谓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心中悲则悲,心中欢喜则欢喜,一切由心而定。兰陵王心性纯善,与贫僧言谈,不愿与人纷争,只想一心尽忠君王,报效国家。执手落棋,亦甚少进攻,棋路平和。可见王爷不好争斗,纯良宽厚。陛下有此贤臣,可谓齐国之幸啊。”
高湛原还以为兰陵王是诓骗他,可现在这两人连谈的佛理、甚至连高长恭下棋的路数都尽数道来,若不真的谈论过,又如何说得这般详细明白慧远大师是德高望重的名僧,不是寺中人,不可能与废太子合谋,与高长恭又是初识,更不可能庇护他。大师言谈之间对高长恭赞赏有加,高湛心中疑虑消减了大半,面上仍是严厉道:“兰陵王,你离开大师房间时又去了哪儿,你的伤又与骆提有何干系,与这名女子又有何干系”
高湛冷厉的目光转向我,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见着齐国的皇帝,以往在洛阳城都只是听他人口述,现下看他长得倒也丰神俊朗,只是眼神渗人得紧,我不敢多看,俯首埋地道:“兰陵王确实是被骆提用刀刺伤的。”
我瞪了一眼同样伏在地上的骆提,道:“一切皆因骆提几次三番对民女无礼,民女气不过,当夜便去找他算账,叫他不要再来纠缠我。谁知他竟对民女动手动脚,意图不轨,民女出于自卫,慌乱之下轻轻刺了他一刀。骆提非礼不成反要诬告民女谋害朝廷命官,要将民女定罪,下狱处死。骆提仗势欺人,民女十分害怕,幸好王爷赶到,仗义相救,代民女受了他一刀,互相抵消,他才肯罢手。”
骆提想要辩解,高长恭却先于他一步抢先道:“陛下,臣从慧远大师那里出来后,想起之前骆提几次三番非礼阿青,心中放心不下,决定去找骆提,警告他不要再去找阿青的麻烦。待臣去到那里时,阿青为保清白,逼不得已出手伤了骆提。可骆提不依不饶,非要她以命相抵,还威胁我要告到陛下跟前。臣只能代阿青还他一刀,请他放过可怜无辜的阿青。”
高湛一听此事,震怒道:“骆提,可有此事”
骆提自然矢口否认,说我冤枉他,他是被诬陷的,求皇帝替他做主。
高湛心中存疑,问我们,“你们彼此各执一词,无法取证。朕问你们,你们可有人证物证”
“有。当晚骆提非礼民女,将王爷刺伤,寺内的不少房客都看到了。陛下可以将他们召来一问,再查看一下骆提身上是否有伤,一切便可明了。”昨夜我去找骆提时故意大喊他的名字,大力拍门,将动静闹得很大,就是为了吵醒其他房客,目睹一切,替我们作证。
高湛立即派人将寺的其他房客召来问话,他们照实将昨夜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与我所说的相差无几。高湛又命人检查骆提身上是否有伤,结果,一切都与我所说的吻合,骆提辩无可辩。
高湛一怒之下将骆提杖责三十,停俸一年。至于祖庭,则因办事不力,被停职半年,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至此,高湛的疑心尽释,亲自下来扶起高长恭,神色变得亲和,轻声道:“长恭,是朕错怪你了。但这也是因为朕太重视你的缘故,你对于朕、对于大齐来说,太重要了,朕不能失去你这个得力干将。”
“你也起来吧。”高湛终于注意到地上还跪着我这么一个人,这才让我起身。
周齐陈三国帝服的颜色样式各不相同,周国帝服为黑色,陈国则为黄白色,而齐国却是绯色。
高湛的绯色帝服在我眼前一晃,只见他的目光在我和高长恭身上打转,随后笑道:“长恭,朕知道这次委屈你了,朕会补偿你的。”
高湛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落,又转眼对高长恭道:“这些年朕送给你那么多的美人你都不要,你却为了这个女子自愿挨骆提一刀,连命都不要了。做到这个份上,可见你们的情谊深厚,朕也算开了眼界了。”
“这些年你府中除了王妃,一个侧妃侍妾都没有,难得能有一个女子能入你的眼。兰陵王府太过冷清,王妃又一直无所出,是该添个新人了。看你们情投意合,那朕便做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