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太后爱听就特意要说得热热闹闹,加油添醋,把顾真人说得神乎其神。
渝王在一旁却是越听越不对劲——这什么顾真人暂住古月庵,配药救人,还去白虎岗剿过匪!
这经历怎么听着无比的耳熟,且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顾,真是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
最后他皇兄终于一句话给他解了惑,微笑着对他道,“六弟,王先生说京中盛传的这个顾真人就是咱们上次在恭王府遇到的顾家二小姐。”
见渝王脸色一变,就道,“朕得知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一番。不过想想当日在恭王府中就观她谈吐不俗,飒爽豪气,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如今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
太后大惊,她这些天日日和小儿子说的都是这女子。
小儿子看上了人家,想娶为侧妃,她却觉得不大满意,认为顾家二小姐配不得渝王侧妃的身份。偏小儿子喜欢,好说歹说,简直要把他小时候在亲娘面前撒泼耍赖的劲儿都拿出来了,她实在拗不过,才勉强答应。
这怎么一转眼又成了顾真人!
诧异道,“怕是搞错了吧,怎么会是这丫头,她才多大年纪?况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是顾真人!”
寰庆帝十分笃定地道,“不会错,王先生专门派人去查过顾真人的身份,就是此女。”
看太后还是一脸的不信,就道,“母后也不用太诧异,这些世外高人恐怕都是生来就有慧根的,有人是自幼修持,有人遇到机缘便能顿悟。这位顾小姐朕也见过,看那言行谈吐确实不是一般人。”
太后于是对这位顾真人更感兴趣,同时觉得自己去了一块心病——不用再给小儿子娶纳不般配的儿媳妇了,皇家不比普通人家,侧妃也是很重要的。
反正顾小姐的身份不论是真人,还是顾家不受宠的庶女,都不适合嫁给渝王。
陛下也还记得弟弟当初就是对顾二小姐有意才巴巴地带着自己一起去看人家,这时便玩笑道,“你还挺有眼光。”
渝王说不好自己这次算不算有眼光,反正认为顾思瑛很没眼光是肯定的了!
论身份,自己是堂堂渝亲王,这天下除了太后,皇帝就数他大;论相貌,自己要是认了第二,京城中旁的那些王孙公子绝没有人好意思认第一;至于学识才干,他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如此佳婿送上门竟然还不要!这眼光得有多差!
此时坐在香鹿山上的渝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连做法请神的牛皮都敢吹,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正板着一张俊脸专心致志地生闷气,忽然觉得眼前有人影闪动。
身周侍卫先是“噫”“呀”地惊呼,然后纷纷呼喝出声,“大胆!”“什么人!”
渝王眼前一花,再一定睛,就看到一张绝美的脸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惊道,“顾小姐!”
石韵,“是我。”
又朝坐在渝王右边的李延庆点头示意,左边的纪长史她不认识,便算了。
渝王稳一稳心神,刻意不去想自己忽然心中怦然是被她忽然出现吓的,还是被她这张脸又给惊艳到。
沉声说道,“顾小姐不是今晚要开坛做法吗,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又忽然跑到本王这里来?”
石韵先客气一声,“多谢王爷和李公子前来捧场。”
渝王,——
他不是来捧场,他是来挑刺的。
石韵说完朝四周看了看,面带忧色,“不过王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渝王莫名,他人一直是坐在这里没错,但心思全都用来生闷气了,根本没有注意周围,“哪里不对?”
说着也四顾一圈,这才发现,山顶上的人比他上来时又多了不少。
老老少少挤在一起,其中竟还有扛着小娃娃的。
今天是十五,天上挂着个银盆也似的大月亮,如水的月光洒落山顶,山上的一草一木,乃至众人脸上的兴奋神情都被映照得清清楚楚。
渝王皱皱眉,“这么多人。”
他一时也还没想到石韵担心的踩踏事件,只神色古怪地看看石韵,“顾小姐本事不错啊!竟然煽动了这许多人大晚上不睡觉,上山来看你做法。你可要打起精神,莫要出了什么差错,若是请不出真神,怕是没法向今晚辛苦上山的这些人交代。”
石韵,“多谢王爷提醒,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渝王,——
他没提醒,他就是说两句风凉话。
石韵继续道,“今晚上山来的人确实太多了,山顶聚集了几千人,下山的路却只有一条,且又窄又陡,等到法事结束,大家下山时万一有人着急推搡就要出□□烦,这么多人在山路上拥挤踩踏起来,会闹出人命的!”
渝王一愣,“这——你这有些担心太过了吧。”
石韵正色道,“不是担心太过,而是很有可能,真要发生那种情况,连王爷都会有危险,你身边的侍卫虽多,但也顶不住成百上千的人一起推搡。”
一旁的纪长史经她这么一说也警觉起来,严肃了神色,“前年灯节青州永明县就发生过一次此类事情,当时一个卖灯商贩的摊子忽然起火,引得灯市上的百姓惊恐奔逃,混乱中踩死踩伤了上百人,据说场面惨不忍睹!”
站起来看看四周围,又遥遥望了一眼上来的山路方向,眉头紧锁,“顾——顾小姐说得没错,那永明县灯市起码还有几条街道可走,这里却只有一条山路,拥挤推搡起来更加危险。”
前年永明县灯节的惨案是件大事,永明知县当年就被陛下亲自下旨贬黜了,渝王自然也知道,经纪长史一提醒不由也重视起来。
招手叫过一个侍卫,“你赶快下山,让陈指挥使把他手下的人都调上来。”
那侍卫领命飞奔而去。
石韵立刻问,“陈指挥使还能调多少人上山?”
渝王看她一眼,没做声。
倒是纪长史认为眼下情况比较特殊,顾小姐既然要在山上做法,还让人在面朝着对面山峰的断崖前提前布置了一番,搭建出做法的平台,还摆放了各色器物,那她肯定上来过多次,对山上的地形十分熟悉,此时很应该与她沟通一下。
便道,“陈指挥使应该还能调一百多人上山,顾小姐觉得我们现在待的这个位置是否安全?等离开时王爷先不动,让侍卫们围在四周,百姓们散尽了我们再走。”
石韵觉得他这计划也行,“这里离山道远,你这安排应该可以。”
纪长史舒口气,“那就好。”
石韵,“一百多人都围着王爷太浪费了,不如抽出一部分,在沿途维持百姓下山时的秩序,只要有人管,下山时就不会太乱。”
这纪长史就不能做主了,不过也觉得有道理,便转头看向渝王,“王爷,咱们既然想到了就安排人在下去的山路上管管,免得真出事。”
渝王很不乐意,他倒不是不想管百姓的安危,而是这场法事是顾思瑛折腾出来的,并以此彻底断绝了成为渝王侧妃的可能。
结果他还得出力给帮忙照看,别让法事最后出了乱子,真是想想都郁闷。
纪长史还在一旁不停地劝,“王爷,还是得以防万一,这条山路也不长,让陈指挥使把人手分开,应该就能都照应到。”
渝王无奈,只得木着脸道,“等会儿你去和他说清楚要怎么安排。”
纪长史忙答应了。
渝王则是一拂衣袖,靠回了他那张铺了柔软皮子的太师椅中,对石韵下逐客令,“时候不早,顾小姐赶紧去准备开坛做法吧。”
石韵却道,“不行,你还得给我帮个忙。我那台子是临时搭建的,不是很结实,你借我几个侍卫去台子周围挡着点,免得下面的人兴奋时一拥上前,挤塌了可不得了。”
渝王答应派人照看着百姓们下山,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这时听她理直气壮地还要借人,顿时差点把挺直的鼻梁都气歪了,咬牙道,“顾思瑛,你想得挺美啊,本王凭什么还得给你帮个忙?”
石韵眨眼,努力想让自己那张已经美到霸气的脸显得无辜点,“那台子要是塌了,我搞不好会掉到山崖下面去。”
渝王,——
渝王深觉自己今晚不该来,他明明是来挑毛病的,不是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