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小数目,于陶不知道将军所谓的兄弟家里有多么丰厚,但西蒙边防军近四万将士,近一半以上都没有棉衣御寒,这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填补这个空档,就算之后朝堂会补给,但首先你得把银子拿出去。
不过于陶隐晦地提起这个看法的时候,席瑜只是笑了笑,“如果有银子就能买到这么多的棉花,我们也不至于如此为难,银钱可以再挣,可这人命只有一条,就怕有钱买不到。”
当时于陶是震惊的,不过随后的事实证明席瑜说的没错,棉花不是你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物资,集合几个城所有的棉花量对他们军队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不过现在收购还在继续。
二路是召集边防军和邺城懂针线活的人,把棉衣里面的柳絮掏出来塞上棉花,用结实的粗线缝合,一件件新制成的棉衣出炉,多一件棉衣就多一份希望,他们都懂。
三路就是现在,席瑜写了一封信去西蒙国索要物资,并着重强调了皮毛等御寒物资,西蒙国位于苦寒之地,他们要御寒的御寒之物大都是动物的皮毛,就算是刚刚经历过战争,他们的储备也不会少。
这样做自然是有风险的,毕竟之前西蒙国已经割地赔款,现在再以这样的借口去让他们妥协,有可能会招致反弹,边防军现在可不宜动武。
不过席瑜另辟蹊径,拿了茅坪洲以耶律康达的身份驰骋西蒙国朝堂,指责西蒙国狼子野心,怀疑他们并没有和解的心意,说白了就是得理不让人。
现在
席瑜手里这封信就代表着西蒙国的回答。
席瑜展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久久不语。
于陶心里一咯噔,心随着席瑜的表情一点点下沉,这是没成顾不上上下级的礼仪,于陶一把把于陶手里的信夺了过来,还没把眼光转向信上的内容,就听见了席瑜的笑声。
“哈哈哈,于统领可以放心了,这件事情成了”席瑜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于陶的肩膀,颇有些意气风发。
于陶转头看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就只是寒暄,后半部分却是这次上供物资的账目,虽然种类不多,但他们最在乎的御寒之物数量却不少。
成了,于陶脑中闪过这两个字,跟着大笑,连日来的郁闷被抒发了个干净。
外面的边防将士听见席瑜爽朗的笑声,也高兴的很,“恭喜将军”
一时之间,边防军的士气高涨。
“去吧魏氏兄弟叫来,”席瑜吩咐道,他口中的魏氏兄弟,自然就是在归零山终被降服归正的那些劫匪。
他们雄踞归零山近十年,把归零山周围的郡县搅得不得安宁,席瑜本来以为他们会很难管教,没曾想对方十分配合,训练也十分刻苦。
聊过之后,席瑜才知道他们在来边防之前已经被父亲训练了很长时间,甚至彦卿也跟他们谈了话。
作为匪徒人人喊打,日日夜夜都担心官家把他们一窝端,如若不是非得如此活下去,谁愿意过那样的生活,而且归零山之后他们作为成了完全被舍弃的人,如若不是席勤和沐彦卿从中周旋,他们尤其是作为头目的魏氏兄妹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救命之恩等同再造,既然能够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如果能够立功还能消去犯人之名,如果军功卓著,他们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他们也知道自己能来到西蒙边防主要就是因为席瑜在此,他们效忠谁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父亲包括彦卿之前在信中都或多或少的提起过此事,但真正的知道其中的细节却是现在。看被救的这些人个个满脸感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忐忑,就知道父亲和彦卿一定做了很多。
疑惑消除之后,席瑜再用这些人就没了这么多顾忌,于陶之后他想在军中培植更多属于自己的势力。当然,这信任都是相互的,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把全部的真心交付,一切都是实绩说话。
席瑜这样的态度,对于魏氏兄弟来说是求之不得,他们不怕出力气就怕主家不信任,以至于到最后他们还是碌碌无为,只要给他们机会就成。
就像此时,席瑜基本已经想好后续事情该如何继续,也有心让魏氏兄弟去历练。
魏氏兄弟没多久就出现在了营帐内,“将军”
魏氏四兄弟就算在归零山的时候也很少一起出现,单个看起来不显,聚在一起看着就有些相似了,一个个虎背熊腰,气势摄人。
之前,魏氏四兄弟还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再怎么说他们之前是匪徒,懂些拳脚却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到西蒙边防之后,才在席瑜的带领下开始日日出训,现在看来成果还是有的,一个个的都有了精气神儿。
席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吩咐。”
席瑜简单的把事情讲了一下,着重的说了结果,“我需要你们带领边防军三日之后出发把这些物资带回来,现在边防军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们也了解,这批军事物资是救命的。”
沐彦卿说的郑重,魏氏四兄弟脸上也带上了严肃,“定然不负将军厚望”
席瑜点点头。
“将军,是不是等探子回传具体消息之后再说其他,”于陶皱了皱眉,西蒙国答应此事确实让他无比兴奋,但兴奋之后担忧,如果西蒙国一次设下陷阱可怎么办。
“不用,”席瑜一口回绝。
“将军”
席瑜没有和于陶解释什么,而是直接看向魏氏四兄弟,“多考虑也无益,我给你们的命令是必须带回这批物资,不管对方对方是什么打算也不管他们设下了什么陷阱,我只要你们带回这批物资。”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难道知道对方设下陷阱他们就能不去吗答案是不能,他们现在身处悬崖边缘,已经退无可退,时间是不等人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无用的事情,瞻前顾后只能让他们走向灭亡。
“属下领命,”魏氏四兄弟回道。
席瑜摆摆手,“我允许你们在军中挑选用的顺手的兄弟,记住此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四兄弟脸上都是郑重,要说之前他们答应效忠席瑜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但是现在在这一刻他们是由衷的臣服于席瑜,在这一刻他们忽视了席瑜的年龄,真正的把他当做了上位者。
“下去吧,”席瑜命令。
一直到魏氏四兄弟出了营帐,于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回头再看向席瑜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在他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将领,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于统领把今日的事情写成密报,赶快送往京城,不用加个人的情绪陈述事实就好,”席瑜吩咐道,虽然京城物资不可能在入冬之前送来,但西蒙边防军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让朝堂百官明了。
“是,我这就去,”于陶应了一声,转身往营帐外面走。
“属下看于统领打击不小,”青澜感叹,他日日都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尚且要感叹自家主子变化之大,何况是外人。
席瑜没有出声,于陶在战场上表现确实可圈可点,但在军营日常中可就不够看了,尤其是棉衣事件发生伊始就已经让他自乱阵脚,在过程中更是处处担忧。
为人做事小心谨慎不是不好,但处处如此未免优柔寡断,一名合格的将领必须果断,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就是说一名将军必须根据实际的情况判断抉择出合适的计策,虽然说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但已与战场无异,总而言之于陶的表现席瑜很不满意。
不过于陶能跑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有自身的优点,席瑜也清楚地知道于陶的优势在哪,总而言之,他身为一个统领的能力还是有的,但再往上爬
席瑜摇摇头,把这些思绪甩了出去,“彦卿留下的那些人如何”为了解决这件事情,他想了诸多方法,其中一个就是动用彦卿留下的人尽可能的收购棉衣棉花,军费物资自然是不能动的,不然他就算是立了大功也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从头至尾都是彦卿那边负责出银子。
“身手不错,人脉很广,咱们收棉的消息放出去到现在,棉衣棉花都没有涨价,还有沐公子似乎给了他们很大的权限,银钱上没有什么限制,”青澜回道。
“那是对他们没有限制,恐怕是对我没有限制吧,”席瑜勾唇笑了笑,有些小得意。
席瑜敢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沐彦卿的人,彦卿看起来对谁都不冷不热,对谁都有距离感,但是熟悉起来你就会发现彦卿对自己的熟人尤其是亲近的人没有丝毫设防,银钱上不用说了,彦卿对这个没有丝毫贪念和执念,对他尤是。
明明自己才是兄长,但是自小到大反而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有在玩笑的时候才会让彦卿称他为师兄,平常事后是绝对不提的。
“主子说的是,”青澜一愣,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还在琢磨谁家主子能像沐公子那样对底下人丝毫不设防,现在想了恐怕主子说的才是对的。
席瑜嗯哼一声。
“对了,”青澜想起一个事儿,“再过几日,主子就要随大部队回邺城,之前送将军的府邸倒是还空着,但我们住进去毕竟于理不合,现在在置办新宅子有些麻烦,之前青佲在邺城为沐公子置办了宅子,我们直接住进去”
主子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将军的品级,但也只是领导冲锋军,在真正的统帅没来之前,他可以号令边防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住进统帅府。
这段时间忙,包括主子在内他们在此之前几乎脚不沾地,自然没有时间回城去置办宅院,青佲之前来的时候倒是提到了此事,说是有需要就让他们住进去。
“那就那吧,”席瑜回道,一点也不客气。
“等把西蒙国的军事物资抬回来再说搬回邺城,如若不然恐怕我睡都睡不好,”席瑜苦笑,他刚刚说的信誓旦旦,下命令的时候也是镇静自若,但谁能知道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甚至刚刚下命令的时候他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圈的冷汗,他来到西蒙边防满打满算才半年,距离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没过去多长时间,但是现在整个边防军近一半战士的生命都挂在他身上,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身负如此重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紧张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要这样做的心情也一点都没变,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既然退无可退就要放手一搏,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不能后退一步,不然是要粉身碎骨的。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将士们应该都和主子的想法一样,”青澜温和回道,在这件事情上主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他所有的命令和举措都恰如其分,在这一刻所有的边防军都站在主子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这就好,”席瑜笑了笑,眉眼之间都是疲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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