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道“这几年我早看清楚了,族里子弟就是在学里来混月例, 根本不肯勤奋上进, 白瞎两府的栽培。
这些娃儿, 小的不说,大的几个多没有科举缘。
我年近五十了,心里那一点子不甘,早在你兄弟夭折时候就淡了。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是,你得有这个命。
一个你, 一个政儿,没见你们头悬梁锥刺股, 偏就出来了, 这就是命!”
贾齐也有读书天分,只是,贾齐没这个命,得了这样一个破败的身子。
贾代儒也是荣公的公子。
自幼好学,入学成了秀才,也仅止于此。
贾代善迎娶豪门千金还意有不足。
他迎娶小家碧玉却满怀感激。
这就是命!
贾代善待他不错,他三十六岁, 仕途断绝, 出资兴建私塾。
贾代儒的居所,也是贾代善出资扩充成了三进三路的宅子。
因他有三个儿子。
只可惜,他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病逝,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没个回音。
贾代儒不由动了老泪, 伸手拍拍贾敬“你是好孩子,这些年对得起族人,明日我出面,或许他们能听。”
去年贾代儒还是不大乐意,毕竟他是私塾先生,哪有劝人不读书呢。
今年他这个小儿子又不成了,他也想开了。
还争什么呢,人争不过命!
这一次贾珣贾珃的成功,激起了荣宁两府庶枝的积极性。
愿意做生意的人家多起了。
以前大家是嫡枝甩包袱,出去了就不能在族里领取每个月的二两补贴了。
如今把贾珣贾珃一看,那是多少个二两啊。
除六太爷儿子体弱,几家没有合适劳力,大多数人都愿意试试。
但是,石梅却不是糊里糊涂就给银子。而是要求各人拿出考察项目的报表与预算。
石梅考察推敲后,觉得可行,这才会给银子给铺子。
族人还是有些眼界。有几家愿意联合开绸缎庄。
贾赦在江南做官,去江南进货,没人敢忽弄。
再有做瓷器,做南北杂货的,还有开书肆的,做饭庄,茶楼的。
择定了人选之后,石梅定下规矩,一年之内不赚钱不要紧。
但是,不能亏本。
第二年一定要赚钱,不然就收摊子。
再者,赚了钱想要独吞,那也是两个山子一堆,不仅不要你做了,还会被丢出京都。
家族能养懒汉,再不养奸臣。
开铺子,到官府办理证件,都是金山与赖大出面。
贾珣贾珃都积极的参与,居中辅助。
他们做了一年了,各地头都熟悉了,打个招呼,这是我家的兄弟叔叔,大家伙子给面子。
然后找牙行兑铺子,年前都办的妥当了。
荣府拢共花费三千六百两。
都是三年的租期。
亦既,族人第一年赚不来银子,这三千多银子就丢水里了。
第一次进货,就有荣府派遣管家带着看货进货,给你办的齐全了,你今后就这么照着往下做。
真是扶上马还要再送一程。
宁府那边也有八家铺子立起来了,也是跟这边一样,绸缎铺子,茶叶铺子,蜜饯铺子这些。
这些生意不怕重复。
四九城那么大,只要人勤快,就能挣来钱。
荣府这边一下子支起了十二家铺子。
石梅建议可以再开一家花木庄子,却没有人响应。
因为花木庄子得耕种栽培。
这些人有为难情绪,那不真成了农夫苦力了?
石梅看好这个行当,因为再过些年,天下太平了,皇宫就要杀猪搞事。
忽悠勋贵大兴土木,花草树木可以挣来大笔的银子。
这个还是凭着苦力挣钱,皇帝眼红都没法子分一杯羹。
大家都不做,石梅就准备自己做。
她思忖几日,计划在家庙铁槛寺附近买上五百亩荒山薄地,再挑选几户能干的户下人过去主事就立起来了。
花木工人,就地招聘本地的农民。
石梅预备将家庙铁槛寺经营成为一个花木基地,既能出售花木,还能供文人墨盒游览。
石梅跟张氏议论这事,张氏觉得可行。婆媳商议,挑选谁来负责。
张珏知道了,跑来跟石梅举荐。
张珏举荐他的养父养母。
他养父会打猎会种植,他养母会嫁接花草树木。
两口子其实也是南边人,早年被牵连发配出京。
如今事过境迁,父母兄弟都死了,剩下侄子根本不认得,也过得不如意。
因此,老家没有落脚地。
如今,养父母的老寒腿在东省地很是遭罪,张珏就想把他们送回京都养老。
只是没有机会,也怕养父母误会。
这一回倒是一个机会。
荣府需要这方面的经营人才,他才举贤不避亲。
张珏道“我岳母不到五十岁,自己能干,我养父可以打下手,他也会花木种植,您只要给他们安排一些人打下手,保管能够给您把花木园子立起来。”
石梅颔首“你容我考虑一下,这个事儿得跟东府商量,铁槛寺不是荣府一家人所有,这个你应该知道。”
张珏应了“您若有困难也无妨,我再想法子,只是想着他们单独立户没个照应,这才想托庇在荣府名下。”
这话实在。
眼下桂花夏家在京都独树一帜,京都的花木多半出自他们家。
东省地的野人忽然跑来争食,三两日挤兑得你关门闭户。
石梅招了贾敬说话,便把张珏的身世说了“这是你叔父当年酒后缺德,遗留的后果,托付给乌家,这孩子歪打正着又回来了,是个能干人,这孩子自己不知道。
她母亲歪曲了事实,说自己是在教坊受了侮辱。
如今我想把铁槛寺好好修葺一下,这样光秃秃丢在荒郊野外,不成个样子。
我就想把这个族人临时安息之所打造的温馨些。
同时,以祭田养家庙,派遣几乎人家去经营,这也是一门生意。
赚不了大钱,咱们两府不用再额外花费银子。”
贾敬自然同意。
石梅就找到贾政商议设计铁槛寺家庙花园子。
贾政因问“母亲为何忽然想起这个事情?”
石梅道“我也是这回回去老家,看了老家的宗祠,绿荫盎然。
再也看了前朝陵园,那也是古木参天。
咱们不敢跟皇家比。
但是,也不能让家庙孤零零晒在荒山野岭。
风水,风水,不就是山水树木?”
贾政一听这话涉及子孙后代,觉得有理“为了家庙的风水,儿子责无旁贷!”
“好!”
石梅道“这一回你立个户头,预算一下,看看要多少银子,这是两府共建工程,所有开支,两府公摊。
像是什么阶梯亭台,你以后慢慢规划,慢慢修建。
这事也不急,就以十年为期。
咱们慢慢完善。
这样一日一日嬗变,既不显眼,咱们的事情办成了。
眼下,你可先去实地考察,做个规划,哪一块种植什么树木,咱们先栽种起来,树木要利于家庙的风水,又要利于观赏。
最好做成一个文人墨客们喜欢的雅趣之地!”
贾政心里藏着墨客梦,闻言心里越发乐意了。
家庙添置祭田,也是为子孙计。
万一败落,子孙可耕读传家,东山再起。
历朝历代的帝王,再不会没收祭田祖庙。
这边跟儿子侄子商议好了,石梅应了张珏。
张珏竟即刻告辞,要赶回东省地。
石梅便道“这大雪的天气,没有半个月到不了,今日已经二十了。”
张珏却道“那是拖家带口,小子单枪匹马,七日便到。”
石梅道“你不会是年前还要回京?”
张珏道“小子正有此意,且我养父母不在黑山头,而在陪都,方便得很。”
石梅随后吩咐赖大“给张珏在后街安排一座小院子,住得下一家四口的地界。”
张珏无形间,已通过乌家走入贾府的视线,避讳不能解决问题。
不如索性放在眼前,可以随时掌握动静。
小小一个农庄主,再不能撼动荣国侯府。
石梅也想看清楚,这个张珏母子到底想干什么。
腊月二十三。
贾赦燕候林如海三人,像是从天上忽然间掉下来一般,在南城门露面了。
随行押回江南上下官员三十六人,全部是道员以上的官员。
再有就是几百两辎重车架。
一半车架进了户部,一半车架直接进了西华门。
这三十六官员,就是在江南勾结盐商,坐地起价,坑害百姓的毛贼蛀虫。
甄贵妃的侄子甄应嘉也在其中。
当然,这仅仅是陛下允许抓捕的官员。
再往深处,燕候也不敢动,更不用说贾赦。
贾赦只是听命行事。
林如海也是如此。
林如海的盐票因为盐商的作梗,并未在当季销售完毕。
不过,承诺的增加五百万税收,数字是凑齐了。
却是帑息与盐商抄家资财合计之数目。
石梅是在二十四日这日的午夜,才知道贾赦回京。
石梅得知贾赦夜半归来,心惊胆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贾赦给石梅磕头之后,没说话之前,先交给石梅一张欠条,年前贾政亲手写下的二十万欠条变成十万两。
石梅蓦地起身“你,哪里来的银子?”
贾赦咧嘴笑道“母亲安心,儿子手里没沾过银子,这欠条是杜尚书亲手交给儿子。
您仔细看,是不是儿子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