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这才说道“正因从小娇生惯养,孩子才这般娇弱。
如今跟着我,我自然替他们好好调理。孩子也看见了,没有什么问题,你们累了,回去歇息吧,下午还有事呢。
晚上也别过来了,我让珠儿琏儿晚餐回家,免得过了病气。”
王氏见婆婆根本不理她的话茬,顿时急了“太太,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媳妇可是只有元丫头一个女儿呢……”
石梅的耐心也消磨光了“我是她嫡亲的祖母,难道会害她?我说了无妨,也解释了缘由,你还要固执己见,叨叨不停,难道要我赌咒发誓呢?”
张氏吓坏了。怎么也不能让婆婆赌咒发誓,忙着居中调和“太太误会了,二弟妹不过是心中焦急,并无此意。”
张氏言罢又劝王氏“弟妹,你不要太心急……”
王氏这时也反映过来,今日若是让婆婆发了誓,按照贾政的倔脾气,只怕马上翻脸要休她。
合不该当初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他们母子抓住了把柄!
贾政从此脾气见长,时不时就要祭出来威胁。
王氏这几年耳朵听得起茧的一句话就是忤逆婆婆,罪在七出!
想起贾政,王氏当即就怂了“太太您真是误会儿媳,媳妇没有这个意思,媳妇就是担心元丫头,怕她太娇气,拖累婆婆……”
这种生硬的借口实在不大高明,不过她肯认怂就好了。
石梅也不想再追究。
荣府不能跟王家闹翻,贾政也不能真的休妻。
石梅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她,只有含糊了事。
石梅挥手道“你去吧,实在不放心元春,也要等她好了你再接回去。”
王氏暗吃一惊。
她再没想到,婆婆竟然猜中她的心思,她之前的确有借机要回元春的想法。
王氏知道,绝对不能承认“儿媳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
当人傻子呢?
石梅厌烦得很“你有意无意自己清楚,我并没怪你,你还闹什么?是不是觉得孩子生病是我的责任,我不该带着他们出去,我应该给你赔情道歉?
然而,我并不觉得需要赔情道歉!
我这个婆婆带着孙女出去踏青有什么错吗?
人吃五谷生百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王氏这时候吓得只有摆手的份儿。
石梅没有冤枉王氏。
王氏之前却是这样想的,觉得婆婆不该带着刚刚三岁的孩子去处游玩。
但是,石梅觉得元春贾琮都已经三岁,两个人身子骨也很强健。
春日里只要不去人口繁杂的地方,出去晒晒太阳,跑跑步,活动活动筋骨,反而有益健康。
伤风不过是个小小不言的病症,完全不必在意。
这是两种认知的偏差。
双方差了五千年的文化传承。
石梅也没准备让她们弄清楚所以然,而是直接告诉她们前人五千年得出的结果小孩子有自愈能力,小小病症,不必担心!
张氏这个聪敏媳妇虽然不明白,却直接接受了。
但是,王氏却固执己见,非要跟婆婆掰扯。
王氏敢如此,也不能全怪王氏。
而是之前的本主史老太君把王氏宠坏了。
史老太君因为要巴结王子腾,特别看重王氏这个媳妇,一切事情,都是以王氏的意愿为转移。
她入府五年,从来就是顺风顺水,说什么贾母听什么。
如今石梅一改之前的作风,不惯她的毛病,她就不平衡了!
也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了。
说起来,石梅前后收拾她好些回了,王氏也却是受到教训了!
王氏心里很憷婆婆!
王氏之所以这般贼心不死,时不时冒出来膈应婆婆,却是因为娘家兄长王子腾圣宠优渥。
王氏自以为儿女双全,娘家得势,贾府如今失去了顶梁柱,要依靠王家帮衬,绝对不敢休她。
不然,之前三番五次跟婆婆对阵,虽然回回败阵,却并未动摇她的根基。
婆婆甚至都没剥夺她的管家权力。
这让王氏越发信心十足荣府不敢得罪王家!
要说这个王氏还真是拿准了荣府的脉搏。
荣府现在不是树敌的时候,石梅再是厌恶王氏,也要看在贾珠元春的面上容忍王氏。
关键是,石梅即便冒险跟王家翻脸,休了王氏。他日贾政续弦,未必就比王氏高出多少。
若是遇到邢氏那种货色,越发麻烦。
王氏终于被张氏挟持着的带走了。
石梅直觉的心累。
贾敏这个时候进来给石梅捏捏胳膊。
之前石梅亲自给孙子们喂鸡汤,下面条,忙碌一个上午。
这时又跟王氏生气,胳膊肘真是有些僵硬。
故而享受女儿的伺候“还是我聪明的小棉袄贴心啊!”
贾敏抿嘴笑了,半晌说道“我这心里很是后悔,昨天应该狠狠心。”
石梅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却我既然接手元春,就不怕王氏挑事儿。王氏的斤两我称的准,也拿得住!她倚仗的不过是娘家势大,我却不惧!
放心吧!
元春琮儿也都没事儿,就是昨天出汗吹风了,这病症再小不过,三天准好!
以后再出去,记得提醒奶娘们及时替他们隔垫擦拭就成了。
昨日也是我事情多,疏忽了,回家就该给他们喝一碗姜红茶,再用生姜水泡泡脚就好了。”
石梅昨晚的精力都在番薯上。
她将三块番薯试验地的各种相关数据,进行了归纳整理。
番薯试验基地如何耕作,多少种植面积,种子多少,试验田的土质、天气、施肥情况、出苗等,都做了详细的表格记录。
只等番薯收割,就是一份完整的番薯种植参考手册。
贾敏说道“母亲您要盯着番薯,又要总管祭祀,不如我照顾元春琮儿吧。”
石梅摆手“不用,我要十天半月才出去视察一次,那时间你替代我即可。
你自己的事情,才是大事。
这些庶务将来你都要经历,你婆婆三灾八难,又没妯娌,万事都靠自己。
你身边的锦鲤,青燕,云雀,百灵四个,是要跟着你出门子,也要让她们都学起来,到时候也是个帮手。”
贾敏闻言噘嘴“母亲挑选她们四个容貌出众的丫头,是给林大哥准备的吗?”
石梅愕然,马上明白这是史老太君的意思吧!
石梅拉了贾敏坐下,在她嘴上刮刮“瞧瞧,嘴上都能挂油瓶儿了。是不是不愿意姑爷有房里人啊?”
贾敏娇羞低头“哪有!我就是不愿这些陪着我长大的姐妹跟我生分,若是林家的丫头,我也是没法子。”
石梅一抬贾敏小巧的下颌,说道“这没有什么好羞臊的,这种事情,女人不乐意才是对的。说不吃醋的都是假话,除非她不是女人。”
贾敏拽着自己个发梢捏来捏去,娇羞的瞟一眼母亲“可是母亲,您不吃醋吗?
不然,您怎么对府里那些姨娘那么好呢?让她们无需守孝,还给她们五百安家银子回乡养老。
不愿意返乡的,还替她们安排了农庄吃租子?族人都夸赞说您大方贤惠呢!”
石梅是很同情这些女人,与人做小,男人死了,不得不巴结大老婆。
虽然她们口口声声要留下伺候石梅,石梅却觉得膈应。
关键是石梅跟她们没感情。
若是有一个像平儿,她就留下了。
观察几个月,都是不省事的主儿。
干脆漂亮的打发了。
给银子的两个妾室是外头买得,没有生育子嗣,娘家有兄弟侄子,本人愿意回家投亲,有娘家兄弟亲自前来迎接。
石梅给银子也有族里的族老见证。
五百两其实不多。
她们留在府里,月例二两,十年二百四十两,五百两相当于四十年的月例。
六个妾都不到四十岁,石梅按照八十岁算的月例。
这些姨娘也心知肚明,她们不可能熬到八十岁。
贾代善不是吝啬人,这些姨娘颜色好,赏赐不少,。
她们这些年也积攒了几千银子的私房。
有这些银子何必在荣府看人眼色?
不如回去做个土财主,或者凭着身价再嫁一回,岂不是更加爽快!
另外四个有生养,石梅倒是想放生,只是她们不愿意出府,想给远嫁的女儿留一条后路。
贾代儒那些老东西也不同意。
石梅也没法子,索性在京郊拿出一个八百亩的农庄安置她们四人。
只不过,她们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权,等她们百年,庄子要归还荣府。
贾敏说道“爹爹也是,一个二个都把姐姐们嫁的那么远,爹爹仙逝,她们都没回来奔丧!也不知道是不是婆婆太厉害了?”
石梅想了下史老太君对庶女的态度,然后说道“当初我是想把你姐姐嫁在京都豪门做庶子媳妇。
庶女嫁给庶子,门当户对,也不受欺负。
我娘家史家愿意接受一个,王家也愿意用庶子联姻,还有一个准备许给薛家。
你爹爹也不知道是听了那些姨娘的挑唆,还是怎么的,完全否决了我准备的亲事。亲自给你三个姐姐相看亲事。两个大的是家生子所出,许给了你父亲的部下。
从前人家是捧着她们,希望得到你父亲提拔。
如今你父亲仙逝,太子倒台,他们遂没受牵连,处境肯定不如先前。
也不知道你两个姐姐的日子过得如何。
你大姐公公在甘肃驻防,远得很。头些年捎了信件回京,说头胎得了哥儿,府里没去人,你爹带没带礼物我就不知道了。
“你二姐婆家在西安府,原来在你父亲手下做校尉,后来你父亲兼任兵部尚书,推举他去西安将军麾下做了都尉,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暗升。
你三姐你也知道,嫁给甄家嫡次子,据说人才俊秀,文采风流,假以时日,必定高中榜首。
甄家的老祖宗是你父亲嫡亲的姑母,你三姐理当受到优待。
但是,她却进门一年难产去了,孩子也没站住。
她的生母就是柳姨娘,是理过公赠送给你父亲的清倌人,因此她随了柳家的姓氏,其实跟柳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然也不会拿来送人!
柳姨娘能诗善舞,模样俊俏,很得你父亲喜欢。
你三姐长得也好,因为母亲身份拖累,说不上官宦人家,我原本就是准备把她嫁给薛家的二公子。
薛家没有官阶,却很富有。
谁知你父亲不满意,要把她嫁给甄家。
你三姐死了,柳姨娘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晕厥。
你父亲心疼的了不得,亲自去查了,最后不过把你三姐夫的腿杆子打折了而已。
三姑爷后来迎娶了姑舅家青梅竹马的表妹,根本就没跟荣府通气,自然不会再认贾府。
你大姐二姐哪里,你敬大哥都派人报了丧,但是,他们并未奔丧。
具体情况我没打听,左不过是趋炎附势,害怕连累吧。”
贾敏气鼓鼓道“等大哥二哥双双中了进士,看他们有什么脸!”
石梅笑道“那也要等你大哥二哥中了再说吧。”
贾敏一笑“这也是,希望大哥二哥能争气,一举高中,再看他们如何上门!”
石梅拍拍贾敏“还记得珠儿刚学的悯农吗?那作者李绅家的叔叔,为了跟他攀亲,竟认了李绅做爷爷。有些人为了前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你就等着看吧,到时候,他们肯定有千百种理由上门认亲!”
贾敏叹道“三姐姐聪明标致,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竟给甄家糟蹋了。依我说,父亲就该直接废了他,打折了腿又怎样,不是照样娶妻纳妾?”
石梅摸摸贾敏的额头“还记得甄家的甄蜜吗?她虽然只是个嫔妃,却很受宠。
你父亲因此不能做的太绝。
打断了腿,即便他才高八斗,这辈子也别想科举做官。
你父亲断了他的仕途,甄家吞下了,也算是报了仇了。再要纠缠,别人就会说你父亲的不是了。也是三姐姐性子太烈,带人抓~奸,没伤到家猫野狗,却把自己母子断送了。”
贾敏闻言直发愣,半晌说道“甄家老祖宗竟然半点不顾惜娘家侄孙女儿吗?”
石梅愣了下,说道“那三姑爷跟她血脉更亲!”
贾敏低头玩弄丝帕子,扯来扯去的,心里只是烦躁,想着她的婆婆跟荣府一点亲也不沾,将来不知道如何呢!
石梅哪有不知小女儿的心思。
她刚刚打那儿过来不久,因此摸抚平贾敏蹙着的眉头,说道“是不是在想你林家大哥?担心过门受欺负?
不用担心,你不同啊,林家就在京都,与我们家只隔着两条街,有你哥哥们看着,谁敢欺负我们小棉袄啊?
纵然你哥哥不成,还有你娘我啊。谁若胆敢欺负我们家掌上珍珠,看我不大嘴巴抽得他七荤八素!”
贾敏掩面伏在石梅胳膊上撒娇“人家哪有这么想嘛,娘亲你不要瞎猜啦!”
石梅哄着贾敏“好好好,不瞎说,咱们去瞧瞧元春与琮儿去。”
心里却在羡慕贾敏,年轻真是好啊。
却说石梅跟贾敏说了一车的话,又去探望生病的元春与琮儿。
结果两个小家伙流着鼻涕跟那下五子连珠呢。
石梅贾敏躲在门帘后面看他们吵架。
琮儿下不赢元春,手里攥着元春最后的一颗珠子跟哪儿喊着“姐姐,让我再走一步……”
元春噘嘴“不成,你先走三回了……”
琮儿左手藏在背后,晃悠右手食指“就一回……”
元春甚郁闷“回回都这样撒赖,这回再不还给我,不跟你玩了……”
琮儿扁嘴,鼻涕差点掉进嘴里,转过脑袋让奶娘擦拭,回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元春“姐姐?”
元春却是伸出小手威胁道“不还我真不跟你玩了……”
琮儿也噘嘴“真的啊?”
元春颔首“嗯!”
说完了话,元春招手叫自己的奶娘“李妈妈……”
琮儿终于慌了,忙着伸出左手来“好嘛……姐姐,再玩一回跳跳棋?”
元春手指一戳琮儿的鼻尖“都说十遍了,不是跳跳棋,是五子棋!”
琮儿颔首,从善如流“知道了,五子跳跳棋……”
元春扶额“是五子棋!”
贾琮却是满脸无辜“好嘛……”
孩子再是好脾气也有限度。
元春气得要哭,抽着鼻子“我不想玩了!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