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太太手握库房钥匙, 府里所有奴才下人的花名册和身契。以长嫂之姿, 霸气侧漏的想要让王家出身的二太太给她当管事婆子。
二太太身兼灭世之力,在道理讲不通的情况下,对着大太太开始采取暴力 镇压。
一对妯娌, 玩起了互相伤害。
一时间整个间屋子烟雾缭绕,臭气熏天。
一个用帕子包了香饼捂着口鼻, 挑眉不服的冷笑。一个转过身,直接将屁股对着人,嘴里不停的念着般若波罗蜜心经。
杀人犯, 杀人犯。
崩死你,崩死你。
蹲大狱,蹲大狱。
熏死你,熏死你。
春风吹,战鼓擂, 你有屁我有钱, 不服你再来。
可不能再来了。
王夫人几遍心经嘀咕完, 邢夫人房里的丫头就有翻白眼的了。
看一眼还一脸战意腾腾的邢王两位夫人,丫头们也顾不上三九严寒腊月冷天的将房门和没封死的窗户都打了开。
丫头们一边翻白眼, 一边想要来个联名上奏。
二太太这能力,放在边疆都能为朝廷开疆扩土了。放在内宅,真真是屈了大才了。
邢夫人一朝权在手,她房里的丫头也都变得比以前乖巧机灵,贴心能干。门窗打开后,又是挪熏笼, 又是抬脚榻,又是给暖手炉里换新碳,忙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王夫人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两个从王家出来时带回来撑门面的丫头。两丫头,一个抱着王夫人来时穿的斗篷,一个则眼馋的将视线对上邢夫人房里的银霜碳。
屋里的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邢夫人穿得暖暖的,披着厚斗篷坐在熏笼上继续在那里死气人不偿命的挤兑王夫人。
手里摇着一把双面扇,一边摇一边朝着王夫人呲牙。
来呀,继续呀。
王夫人冻得直打哆嗦,但输人不输阵,还没拿到库房钥匙前就算上牙和下牙都冻得打颤了,那经也没断。
丫头们互视一眼,深深的同情自己。
甭管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这对妯娌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都不是省油的灯。
╮╰╭
这一场博弈,两人直斗了两个时辰才两败俱伤的离开战场。
王夫人一回荣禧堂那边,人就倒下了。
在大房那边冻了两个时辰,再加上这些日子在牢里的非人日子,王夫人外感内热的病倒了。
邢夫人也没好过,被王夫人的屁熏得头晕眼花,饭吃不下去不说,喝水都觉得恶心想吐。
大冬天的折腾得人都虚脱了,这会儿也瘫痪在床,一脸的怀疑人生。
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
我为什么要跟王氏硬碰硬,我为什么不在王氏一放屁的时候就将她撵出房去
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
化身祥林嫂的邢夫人今天总算是正确认识到她和王夫人的差距了,于是在知道王夫人病倒后,她都没乐得跳起来。
两败俱伤什么的,真心不值得庆祝。
王夫人刚接手管家权人就病倒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一把也没烧起来。于是恶心过后邢夫人仍就继续管着这个家。贾母知道后,眼珠子转了转,直接派人去王家接凤姐儿。
凤姐儿能回来吗
若是贾琏亲自来接,她凤姐儿回也就回了。可贾母打发人叫她回府,凤姐儿直接犹豫了。
一是大房现在对贾母的态度,二是贾琏对贾母的仇视怨恨。
若她这会儿回去了,岂不是就站在了老太太那边。
大老爷对老太太孝顺如故,那她站在老太太那边也没什么。可如今站在老太太那边就等于站在了大房的对立面。
但是话又说回来,大房不派人来接她,一心想要聘平妻,她也不能总呆在娘家吧。
凤姐儿想到堂妹闹了一场后,夫妻关系瞬间缓和的叔叔和婶子。
想到婶子重新振作起来接手了管家事后,总感觉叔叔和婶婶对她不如从前,下人们好像也变了。
身边的丫头也劝她,回吧。再呆下去等到平妻聘进门了,就更没她立足之地了。
自古孝道大如天,大老爷再心冷了,老太太也是大老爷的亲生母亲。气消了,老太太再病上一场,说不定母子俩就冰释前嫌了也未可知呢。
凤姐儿转念一想,这话也没毛病。留在这里,贾家不管不问。她先回府,总能想到办法的。
于是老太太派人来接凤姐儿,凤姐儿便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回了荣国府。
回了荣国府,凤姐儿留了个心眼,以换衣裳为由先行回了自己院子。不过凤姐一回来,平儿这心就凉了半截。
看到平儿的表情不似欢喜,凤姐儿眉毛就皱了起来。
“好叫奶奶知晓,二爷说,二爷说老太太若是接不回人来,下晌他亲自去接您回来。”
平儿说这话时,眼睛还朝里间扫了扫,示意里间有人。
里间是凤姐儿的卧室,能在里间不出来的必是贾琏。
平儿这话,叫凤姐儿心里无端起了一丝不安。眼睛闭了闭又睁开,凤姐儿顺着感觉笑道,“哪是老太太接我回来的,我不过是想回府了,一出门正好碰到老太太派去的人,便一道回来了。二爷呢可在家里。那边正月十二请了人吃年酒,叔父还叫二爷早点过去呢。”
平儿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笑着点头,“奶奶还不知道,二爷这俩日身子不舒坦,这会儿在里间睡下了。”平儿说这话时,点了点自己的心。示意凤姐儿贾琏是心里不舒坦,身上没毛病。
“太医看过了吗可说了什么没有”凤姐儿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掀开了里屋的门帘子洽好就能看到贾琏穿着鞋头朝里的歪躺在床上。
一看贾琏脚上的鞋,身上的衣服,凤姐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压下心里那点火气,咬牙走过去。
坐在床边,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就是一变。浅笑中带着几分关心担忧的伸手在贾琏额头处探了探,“还好,头不烫。”
平儿随口应了两句,凤姐儿听完亲自为贾琏脱了脚上的靴子,又打了个哈欠,对着平儿道,“你且去吧,我也躺一会儿。”
平儿看看床上的贾琏,又看看仿佛真困了的凤姐儿,对着凤姐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哄一哄贾琏便退了出去。
平儿出了里间就拿了针线坐在外间的炕上,又打发小丫头们都出去,这才一边听里面的动静,一边做针线。
凤姐儿能放下架子来,只能说心里那一丝不安让她有了危机意识。在自己房里低一回头,凤姐儿还能勉强接受。
这会儿平儿出去了,凤姐儿小粉拳头攥得紧紧,特别想朝着贾琏来个连环捶。
凤姐儿以前一直觉得他们王家如何如何。等王子腾剿匪有功得了爵位,更是觉得他们王家不可一世。可这次回了王家,凤姐儿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叔父再如何疼她,到底不是亲爹。遇到事了,竟完全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
再有婶婶不喜,堂妹疏远,仿佛那层亲情的面纱彻底的掉在荣国府那场宴席里了。
原来王家再好,她也只是王家的娇客。
她能依靠的,只有贾琏。
脱鞋上床,凤姐儿爬到床里,最后将自己委在贾琏怀里然后闭上眼,假装真的困乏了。
贾琏没有睡着。
凤姐儿进府前,贾琏正和平儿说话。或者说正气得在房间里咆哮。
他恨二太太,但更恨老太太。
听说老太太派人去接凤姐儿了,贾琏便决定凤姐儿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他们俩口子也过到头了。
平儿正在那里劝贾琏消消气呢,就听说凤姐儿进府了。贾琏当下就气炸肺了。
听说凤姐儿没有直接去给老太太请安而是回房了,贾琏一甩门帘子就回里屋躺着去了。
可以说凤姐儿此时儿当机立断的作法又帮她挽回一次汲汲可危的婚姻。
如今看着凤姐儿褪去钗环粉黛未施的窝在怀里,贾琏长叹了口气,伸出手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她也不容易。
凤姐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瞬即逝。
俩口子合衣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开始时两人都装睡,后来竟真的都睡着了。
醒来后,由着丫头侍候着洗漱更衣。两人谁都没提老太太,只在房里用了茶点,一个说去找老爷说立祠堂的事,一个则说回来的路上吹了风,头疼的紧。
等贾琏离开,凤姐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一张脸粉面含霜,煞气冲天。
一见凤姐儿这神情,不用凤姐儿问,平儿就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凤姐儿学了一回。
好半晌,凤姐儿冷笑了一声,道“这才是咱们的好太太呢。”老太太如今在府里没有半点权利,手里除了月例银子连件值钱的首饰都没有,派人接她回府老太太做初一,大太太做的十五罢了。
“那件事可有消息了”
凤姐儿阴狠的语气一响起来,平儿便知道凤姐儿说的是什么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今还在东府敬老爷的孝期里,咱们家前阵子这事那事的一大堆,外人看了到底不像话。听说老爷要给二爷聘平妻,到有几家破落户来探过太太的意思。我打听老爷有意将太太的娘家侄女聘回来给二爷。”
“太太的侄女邢家的姑娘”凤姐儿闻言眉毛都立了起来,眼波扫向平儿,声音里带着杀气和不安,“太太怎么说”
若真将邢家姑娘弄进来,她怕是好不了了。必须在那姑娘进府前,将这事搅黄了。
“太太娘家倒是有个侄女,只年纪上不般配。”顿了顿,平儿又说道,“忘记听谁说了一嘴,仿佛跟二姑娘同年。”
“哼,可见也是个福薄的。”
平儿闻言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主仆俩又说了一回话,凤姐儿的视线就对上了平儿的肚子,“可有消息了”
平儿一怔,然后缓缓的对凤姐儿摇头。
她们主仆如今甭管谁有了孩子,都能解了目前的危局,可惜这孩子是你越盼他来,他就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