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确有其人
吃完饭叶有华就赶着两个孩子去消食午睡, 他把沈措寄来的信给了岳父看。
朱立勤越看越激动,“还真的是找到了?”
“爹, 这位沈家岳还真的是咱们家的远亲吗?”叶有华就试探地问了岳父一句。
朱立勤摇了摇头,看向略带了些好奇的女婿, “怎么, 娇娇没跟你说?”
“娇娇叫我来问您呢。”
朱立勤有些失笑, “这孩子,还促狭起来了。”
“这位沈先生是爹的救命恩人,还真不是咱们家的远亲,但真要说起来, 他比咱们家的亲戚对爹还要好。”朱立勤跟女婿说起来往事,“我十二岁进县城去谋生活, 一开始是到处做学徒, 差不多十四岁的时候, 在药店做学徒的时候遇了难,被沈先生给救了,这才认得的这位沈先生。”
哪怕事情隔了三四十年了,朱立勤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如若当时不是沈先生刚好路过,恐怕他就得一命归西, 是沈先生救了他的性命。
当年他去县城的时候十二岁, 这个年纪不大不小却是有些不好找事,去做学徒吧,这个年纪却是不小了, 一般的学徒很多都是七八岁大小就开始了,而且学徒一般来说是没什么工钱的,不合他的心意。
不做学徒做别的正经工吧,那些管事的也不肯用个十二岁的孩子,虽然为着挣钱他在县城是什么低贱活他都是肯做,但稍微稳定一些的工却不是那么好找的,在各种低贱活中辗转了一段时日,还是后来他慌报了年龄,人又长得也还算是不那么矮小,才做了某间饭馆的跑堂小二。
从大堂的跑堂小二做到了专管包间的跑堂小二,他管着包间上菜的事情,在饭馆里能听到许多的小道消息,有一天他听到包间里的客人聊到了最是赚钱的门路。后来他去药店做学徒也是因为他听这几个客人说,药店处理快过期的药材是顶顶赚钱的门路。听到顶顶赚钱他就心动囝,当时他什么也不懂,又是他最期盼多挣点钱的时候,毕竟存多点钱他可以考虑别的生计,不必再这样辛苦奔波。
他把立俭立节的学费留足了之后就用剩下的钱找门路进了药店,当时他也还年少,十三岁不到的样子,压根不懂事,进了药店先打杂了一年,好些有关中药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学到的,一年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处理快过期的药材有赚钱的门路,原来是因为泯昧良心的药店把这批快过期的药材翻晒一番之后,又按照正常价出售。
快过期的药材都没有什么疗效了,买药的人买回去吃了那病就好不了,得花更多的钱来买药。他知道后自然是不肯做这样昧良心的事情了,可这会想走他也走不了了,谁肯放一个知道他们做了这些事情的人走啊?一听他不乐意做这样的事情?就直接把他给锁了起来。
他趁着半夜时分出逃,结果还是被捉住了,药店的人当场就开打,他差点就被打死了,是沈先生那会领着一群家人刚好路过救了他,于当年差点就被打死的他来说,儒雅有风范又有气势的沈先生不亚于神仙人物。
听他说是因为不肯在药店做泯昧良心的事,逃出来的时候又被捉住了才被打,神仙般的沈先生就收留了他。
让他在沈家的铺子里从学徒做起,但在沈家铺子他做的是有工钱拿又有极好的师傅领路的学徒。他到底读过书,学得比别人快,很快就升了管事,但只有分店的掌柜才有资格在年关的时候面见沈先生,沈家的管事的是没有资格面见沈先生的。
可沈家的分店掌柜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做分店的掌柜可没那么容易,后来他十九岁的时候,他所在的那家分店的老掌柜回家养家去了,他才又升到了分店掌柜,这才有了资格在年关的时候面见沈先生。
面见沈先生的时候,沈先生竟然还记得他,还夸赞他有能耐,“能在我们沈家这么严苛的规矩下五年时间就升到掌柜,你很厉害!”
“是掌柜回家养老才轮到了我。”朱立勤当时年轻,虽然气盛,但是在沈先生面前不由得就谦虚了起来。
沈先生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在咱们沈家不是看人情的,是看本事的,不是你真的有能耐任是谁养老去了也轮不到你来做掌柜的。”
虽然沈先生话是这么说的,但半年后总店缺管事的时候还是沈先生特意指了他的名叫他去的。
自打去总店之后他就一直跟在沈先生的身边做事,沈先生待自己人温和关切,甚至愿意迁就他叫他明大,后来他慢慢地做了沈家的大掌柜,大家也都跟着叫明大掌柜,做掌柜的那一年他才二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在沈先生的影响下整个人的也变得儒雅风范有气势起来,在当时也混了一点名头。可以说沈先生是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良师益友。
后来到了四/五年的时候,整个天下的情势都大变了,沈先生就决定要把沈家的产业都给收了,说是要回京都本家去,清理产业他当时也是跟着出手处理的。产业清理完,大家也就该散了,沈先生临走之前又留了京都的地址给他,叫他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上门去求助。
他收了地址送走了沈先生,也就全家迁回了老门山,后来又是打地主又是打土豪的,他跟沈先生也就没再有联络,那次叶有华去京都跑门路,他想着找一找沈先生,或许能帮上老门山一点什么忙,却是没有找到,说是早些年就搬家了。
不想事隔三年,竟然在六/四年的初夏传来了消息,这缘分也确实是很足了,女婿是在去京都的火车上认识的沈措,早些年都没有消息,不想这一年沈家家族祭祖,就这般顺利地传来了沈先生的消息。
叶有华听了岳父的这一段往事才知道为何岳父十二岁就失学了却养得这般的气度,又是为何会说一口在京都也不突兀的国语,原来是这位沈先生所教。那位沈先生与沈措是同一个家族的,既然说是回京都本家,想来差不离也是京都人,只不知却是为何从京都跑来几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城来做生意?
“这事倒是没有听沈先生说起过,对于本家的事情他不曾说过,不是他提起要回京都本家,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京都人。”朱立勤对于女婿的这个疑问也是无解,当初虽然说跟在沈先生身边,但也仅仅是公事的上,下工后也就各自归家了。他并不是沈先生家里的仆从,对于沈先生家里的这些往事,他所知有限。
他把信件放下,“现在有了消息,以后且慢慢往来。”
“娇娇今天还说给沈措寄多一些老门山的农产品,您看要不要给沈先生家里也给寄一份?这事请沈措转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叶有华把沈措寄来的包裹翻出来,“又寄了这么些东西来了。”
朱立勤随手翻了翻包裹,“沈措那边你看着办吧,沈先生的这份我一会列个单子给你。”
“娇娇睡着了?”朱立勤侧头看了看朝内的房门那边,他们这扇房门跟叶有华夫妻卧房的房门是隔着一条过道正相对的。
叶有华边起身边回话,“我哄着她喝了药先睡了,上午才醒来那时候还不肯睡。”
朱立勤点点头,“那就好。大队长今天还跟我说,今天上半年要出的腊肉跟辣椒酱差不多也该做起来了,看你过些天能不能抽出空来?他说队里有好些孩子公历七月份就要参加高考,他想着还是先把事情给办好了,孩子们高考前就给他们个轻松的环境,不要那么紧张。这事你且看一看,咱们家这边的配料也是已经调制得差不多了。”
“这事,等明天碰到大队长我跟他说吧。”叶有华一听队里的事情就有些蹙眉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还真的不能丢下手。
翁婿两个把事情说得差不多,朱立勤就要爬到床底去放东西,叶有华看着岳父也不年轻了,这床底也不高呢,动作有些艰难,连忙拿过包裹,“我来吧。”
等从秘密小地窖出来,叶有华就说,“爹,您看,咱们要不要换个房间,我看您这出入也有些麻烦。”
“不急。”朱立勤连忙摆手,“这间屋子比较暗,娇娇不喜欢光线太暗了,我看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行。”
叶有华想想也是,妻子确实是不喜欢光线太暗的屋子,他抬头看了看厨房那边,“要不给厨房顶上装个天窗吧,透点光线进来,”
“这事有空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朱立勤把小地窖的出入机关给锁死了,为着安全,这个机关平时还是锁死的好。
叶有华拿起扫帚扫了一下床底下,将尘土扫了扫,不至于泄露床底下进出的痕迹,“爹,我想着,过两天等娇娇不晕沉了,就带着娇娇去县城的医院做个检查,顺便我去办件事。”
“那就去吧,我跟你娘也一起去。”朱立勤听说给女儿去做检查立马就同意了,也没有去问叶有华要办的是什么事情。
第二天叶有华还是跟岳父一起去上工了,留下于敏乔在家里照顾朱娇娇,张大夫虽然说朱娇娇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们家一致都认为朱娇娇得好好躺着,等头不晕了再下地。
大队长看到叶有华也不等叶有华先说话,他自己就先说了,“有华啊,我想着,咱们这次的腊肉跟辣椒酱早些出货。”
“我觉得也行,我们家素珊今年也要高考呢。”叶有华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冷了,“我们家里准备过两天带娇娇进城去检查一番,腊肉跟辣椒酱的具体事情大队长您来安排,配料我们家也已经都准备好了的。”
大队长还真的是想不到朱家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把配料的事情给忘记了,他连连点头,“好好好!加工的事情我这边来安排,你们只管带着娇娇去县城里。”
“还有件事先跟大队长您说一下,这回我们家需要跟队里订两头猪,专门自家做些腊肉。”叶有华又把这件给说了,其实这次他们准备给北京一起发的货不止两头猪,不过自打干旱结束,各家给队里养猪的时候都会给自家养一两头,他们家也是有私底下给家里养了两头猪的,这事队里的社员家里基本上都是这样做的,又是在猪圈里养着的,队里是不会特意找过来追究的。
这些年他跟着队里经常宰杀,杀猪这一手他也学得不错,这几年都是在地面上铺上油布,然后把猪嘴给堵住了在自家就把猪给料理了,不声不响地也不招人注意。
这几年老门山条件很不错,平时虽然家里有养猪,但跟队里买猪肉的社员也不少,反正队里这样把猪肉卖出去了也是能有钱进账的,不至于会亏损的,这事大队长就给应下了,“成,到时候给你挑两头大点的猪。”
“那就先谢过大队长了。”这些事谈好大队长跟叶有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大队长组织社员们开始忙碌腊肉跟辣椒酱的事且不提,朱家挑了一天时间,等孩子们出门上学了,把素瑶和成义的中午饭搁在灶台上温好,叶有华跟队里借了牛车,朱立勤跟叶有华坐在前头赶车,于敏乔扶着靠在她身上的朱娇娇,一起去县城了。
一路村口走去,不少人跟他们家打招呼,“立勤叔,立勤婶子,叶队长,这是带着娇娇去县城检查?”
“哟,瞧娇娇这可怜劲。”又有人凑上来看朱娇娇,朱娇娇闷在屋子里躺了五六天了,又到底是失血了,脸色比起平时就有些发白,农村里任是哪个妇人日子过得再好,一个个地也是要顶着天光劳作的,哪个的脸色都不会太白,这能看得出来是发白,那朱娇娇的脸色白得就些明显了。
朱娇娇知道丈夫跟父亲想着要在外头营造一番她的虚弱状况,她也没有拆台子,冲过来看她的人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就又靠回了母亲身上,平日里她还会跟人打声招呼,这会是连话也不曾说,看起来还真的是一副虚弱得很的模样。
等目送朱娇娇一家走远了,大家就有些议论纷纷,“娇娇这回是真的遭了大罪了,看她那个虚弱的模样,平日里的那股子精神气都没有了。”
“刘大壮还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当时他推的可是立勤叔呢,亏得是娇娇垫了垫,不然立勤叔一把年纪了哪里经得起?”
“你这话倒是,娇娇到底是年轻,经耗得起,立勤叔要是一头砸在楼梯上怕是这会也没命在了。”
“刘大壮真真是作孽!”
“真不知道刘大壮这是看上立勤叔家什么东西了,当初立勤家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大家也都看得到的,就算是藏了点什么吧。这几年大家分的钱也不少了,还都是立勤叔家带来的。”
“不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心还真的是不足,都贪心到立勤叔家去了。”
“怪不得立勤叔要问刘大壮他们家带着他赚钱是不是错了?”
“我看他就是盯着了立勤叔,举报叶队长也是盯着立勤叔以前挣的那点东西。”
“以前挣的那点做了多少事?立勤叔也不是自己做生意,给别人家做管事呢。能存多少钱啊?立俭叔立节叔立约叔他们娶媳妇起屋不都是立勤叔出的钱么?这事他们也认的。”
“哎,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说件事,叶队长被举报,立勤叔家又闹了这么一桩事,怎么那天我都没见到他们几兄弟出过面说话的?”
“这事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叶队长要出去跑门路做买卖,连荣军那个小娃娃都肯带上了,却不肯带他们家的人,这事他们就闹得不好了,早几年就只剩个面子情了。”
“就这事?那也得他们家有人能带出来呀。要么年纪太大了,比叶队长都大,这出去了到了外头要听谁的行事?叶队长也不好使唤人吧?要么就是年纪太小了,比荣军还小的,年纪刚刚好的还是个哑巴,连说也说不出来,怎么带出去啊?”
“人家想着的事不一样呗。反正这事他们不出面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个缘由了。”
“哎,立勤叔那后妈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她怎么连装个样子好歹出来说一句都不肯呢?”
“嘿,这事你还来问?你说是咋回事呢?”
“当天立勤叔说的话都传出来了,那些话可没给她留脸呢。”什么生母病逝用完嫁妆之后就不给出钱读书了,合着以前是用着生母的嫁妆供着朱家的子孙读书的么?
在老门山,媳妇用嫁妆给自己治病挺常见,当年还时兴什么七出呢,这没得什么好说道的。但用嫁妆供着子孙读书?这当然是不可能了,除了上门女婿,谁家用媳妇的嫁妆供养子孙学业啊,哪怕是用了的也要遮遮丑呢。立勤叔这一支可是朱家的嫡支,讲究着呢,这种事情更不可能了,那为什么立勤叔不能再读书了?不就是因为后妈进门了嘛,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不过话说到这里大家也不好再说了,毕竟立勤叔的后妈虽然还年轻着,但她的辈分实在是高了一点,老天叔去世之后就是朱家辈分最大的一个了,村里各姓之间也都是论着辈分往来的,她们是不好去说这一位的。
朱娇娇一家往城里赶,他们是想不到队里的社员们是这样讨论事情的,虽然知道他们会说几句,但是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后奶奶身上这种,他们是绝计不敢想的。那天朱立勤一时失言,有些话像是在指责后妈,他还有些心里不安呢。
这一位再是年轻,再是后妈,那也是朱立勤的长辈,就算是继室,那也领着母亲这一层身份呢,朱立勤平日也是要喊一声母亲的,朱娇娇夫妻两个也是得喊一声祖母的,他是不能这样指责的。
好在那天事发突然,场面又确实是有些令人不忍目睹,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次进城,去医院那边的路上还有些人在巡查,叶有华把带着的身份凭子跟介绍信拿了出来,巡查的人再三验证之后才让他们通行了,大家不敢多问,倒是巡查的人自己解释了一句,“县城里这几天有敌/特搞破坏,昨晚上县府那边被炸掉了小半边墙,上头通知严检进出县城的人员。”
“那确实得查得严格一些才行。”叶有华面目严肃地表示赞同。
巡查的人冲他们挥了挥手,“这么搞事情多着呢,行了,你们也不懂这个,去吧。”
一家人赶着牛车默默地去了医院,从检查的路口去医院也不远,进到医院叶有华先去找了那位主治医师唐友明,现在他已经升了副院长了,不过升职了为人还是像以前那般的亲切,问明白了朱娇娇的情况之后就给他们安排了医生做检查。
但自从中医医师被各种名目弄走了好些之后,病人却还多了起来了,医院就忙碌了起来,再是给安排了医生,那也得等机器给空出来,在他们前头排的也不是些什么普通人,他们还需要等待一会。
跟医生问清楚了需要等待的时间,叶有华就跟家里人说了一声,留着他们三个在医院等着,他就瞅着这个空子先去办事情去了。
~~~~~~~~~我是剧情发展需要的分割线~~~~~~~~~
靳修航从被炸毁的现场勘察完,回到办公室坐在椅上长嘘了一口气,他解开衣领上那排扣子,想着要歇一会,从昨天晚上事发之后他们就忙碌开了,将爆/炸现场一寸一寸地进行检查,就希望能查出些什么痕迹来,可惜做这事的是个老手,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们从昨天通宵忙到现在就是白忙乎了。
忙了一夜他也有些头痛,一时间也睡不着,心里思索着这件事情,楚南不过是个小县城,像楚南这样的小县城,附近差不多也有五个,这些人为什么就瞅着了楚南使力呢?这边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他们放弃潜/伏冒着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危险来行事?
“叩叩叩”,他正想着事,房门被敲响了,靳修航换了个姿势冲外头喊了一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