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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入学

京城外霄云观中,老道士聚精会神地看着卦象,旁边小道士眨眨眼,一阵困倦,眼睛里突然一层泪水,他使劲压下一个大哈欠……

老道士叹气道:“我们得离开了。”

小道士立刻反对:“我可不想走!这里多好,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天也冷了……”

老道士说:“卦象说我们得往西北走,命定能解你师叔之厄的人在那个方向……”

小道士撅嘴了:“今天还有人骂我是个白吃饭的,使劲给我脸色……”

老道士吹胡子说:“你可不就是白吃饭的我们都在这里白吃了,不然也不会欠下这人情……”

小道士凑过来小声说:“如果我们不还又如何”

老道士一瞪眼说:“你想占便宜!那我们就要倒霉了!若是故意欠下了人情,轻则病重则命,没有好下场的……”

小道长也不知道老道士是不是吓唬他,马上说:“好吧好吧!师父去哪里我跟着就是了。”

次日老道士带着小道士向茅道长辞行,说要去游道。茅道长特烦这个师兄从来不说好话,听说他要走,自然不会挽留。老道士又厚着脸皮向他要了路上的盘缠和粮食,茅道长本着送瘟神的态度,一律满足,将老道士和小道士送出了观门。

茅道长手下的道士们可没有道长的风度,几个人拿着扫帚,追着老道士和小道士扫了一路,直到把他们扫地出门,还说了些后会无期之类的话。

小道士气不过,对老道士说:“师父,咱们不去找那个人了吧”

老道士生气:“你连人情都没有看清,怎么通灵他的道士再怎么着,也无法抵过我们在这里得了好处!看看,你肩上背的是什么只要你吃了用了,就得做出事来还这个情,别指望拿对方的错处抵消了,何况他自己并没有骂你。”

小道士觉得理亏了,可还是犟嘴道:“早说我不通灵了,通灵干吗这边看完还得看那边,得多累呀……”

老道士使劲拍打小道士:“你这个懒家伙!若是不通灵,不更得勤奋不然日后老大徒伤悲!”

小道士说:“我觉得不会的,我跟着师父就行了……”

老道士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喜该忧,只能接着打小道士……

他们虽然没有马车,但老道士按照方向,也不管有没有道路,穿田过野地前行,比沈汶那边总得挑着大路走的一行人也没慢多少,更何况几个人学骑马的那几天,队伍前进得格外慢。

第一天还不到日落时,骑牲口的人就都痛苦万状了,即使是骑过马的四皇子也都直不起来腰了。

张允铮告诉前面的人准备休息扎营,然后放慢速度,等着一脸痛苦的段增像是抱着骡子脖子般骑到自己旁边,问道:“用不用帮忙”

段增急道:“躲开!别吓着我的牲口!他脾气很不好!”

张允铮切了声:“牲口还没怕呢你倒先怕了。”说完用马鞭捅了捅骡子屁股,骡子甩了下蹄子,差点把段增颠下来。段增喊:“你惹急了我,我给你下痒痒药!让你这一路满身起包!”

后面骑在驴上的苏传雅抬头喊:“师哥!给他下!快点下!”

张允铮勒着牲口到了苏传雅旁,说道:“下什么下我先让你下来吧!”

苏传雅害怕了,大喊:“小……哥,他欺负我……”

张允铮见苏传雅小脸痛苦的表情,就下了自己骑的骡子,到苏传雅的驴子旁,一伸手,“快点儿!我正忙呢……”

苏传雅的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巴不得赶快下来,见张允铮帮自己,一边踢开镫子,一边说:“谁要你帮我自己下……”

张允铮见他脚离了蹬,掐着苏传雅的两腋就把他抱了下来,大腿擦过鞍子,苏传雅疼得大哭:“非礼!他非礼我了!”

众人哈哈笑,张允铮顺手在苏传雅屁股上一拍:“胡说什么”

苏传雅大叫,一瘸一拐地去后面找苏婉娘去了。

其他人都纷纷下牲口,布置营地。

不久,破烂的帷帐支起,那些骑了牲口的人们都倒地不起了。苏传雅最累,只咬了几口干粮,就睡着了。

四皇子虽然以前会骑马,但那都是多少年以前了这一天下来,也是大腿受损,腰背酸痛。苏婉娘知道四皇子过去根本不会受过这样的苦,现在周围的男人看着都是膀大腰圆,打手的样子,肯定不会照顾人,只好红着脸,去帮着四皇子。

四皇子也同样窘迫,可实在无力自己去干事了。他下了牲口后,连坐都不敢坐了,只能斜躺在地。苏婉娘帮他洗漱,再将晚上吃的干粮和水端来。

两个人都特别客气,你来我去,谢字不停。严氏对正在照顾自己的沈汶说:“你看你的那位婉娘姐姐多厉害,现在就举案齐眉了。你也不给自己制造个机会什么的”

沈汶抬手轻轻地点了下严氏的腰部淤血的穴位,严氏大叫了一声,众人都扭头看过来,严氏含泪说:“她也非礼我了!”严氏扮了个男装,沈汶也是个小厮的打扮,这情形很不对劲儿,大家又都笑起来。

施和霖对段增说:“我给你开个方子……”

段增皱着眉咬着牙说:“这荒村野外,哪儿去抓药!我告诉你几个穴位,你帮我按按。”

施和霖大喜:“太好了,你说吧!”

片刻后,大家都听见段增哀叫:“别……别那么用力!”

施和霖困惑的声音:“我没怎么用力呀!按理该用力吧书中说痛则不通,不通则痛……”

段增大叫:“哎呦!……别对我说这些,我都知道!……”

施和霖高兴的声音:“这里吧我感觉不同了!这里特别硬……”

段增要哭了的声音:“别……我不按了!”

施和霖说:“那怎么行!恨病吃药,哦,那个,恨痛才按摩……”

张允铮幸灾乐祸地过去了,说道:“我可以帮忙。”

段增喊道:“你走开!你再招惹我,你真给你下药了!”

张允铮坏笑了:“别不识好人心,我点个穴,你能舒服很多。”

作为郎中,段增马上好奇地问:“你点什么穴”

张允铮俯身一点:“就是这里!”

段增大喊起来:“快解开快解开!我的腿没知觉了!”

张允铮瞪眼问:“没知觉不好吗”

段增说道:“当然不好!气血不通,能废了!”

张允铮又点了一下,段增又大叫起来:“疼死我了!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张允铮得意地说:“你真娇气,比那个小哑巴还难伺候!”满意地走了。

段增对施和霖说:“师傅,我错了……”

施和霖兴奋地问:“是不是你不该那么对师傅我是不是你不该离家出走……”

段增喘息着说:“……我该向师傅学学怎么配那些害人的药……”

施和霖怒道:“什么叫害人的药!多难听!”说着狠狠地朝一个穴位上按了下去,段增嗷地叫起来。

等营地里的鬼哭狼嚎都安静下来,沈汶溜出了小帐篷,找到了在营地外巡逻的张允铮,带了丝撒娇的腔调说:“我也想去学骑牲口。”

张允铮心里高兴,可还是很高傲地看沈汶:“白天怎么不和别人一起学大晚上黑灯瞎火的。”

沈汶小声说:“看他们那么疼,我可不想在人们面前丢脸啦。”

张允铮教训沈汶说:“你会轻功怎么能跟他们一样用轻功稳住自己,等学会平衡了,再慢慢地坐实,不用两条腿使劲夹着找平衡。不磨破了腿,就不会疼……”

沈汶捂脸:“哎呀!你说什么呢……”

张允铮也知道说的太明白了,忙几步走开,去牵了匹最矮的驴回来,然后一抬下巴,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沈汶笑着说:“谢谢你啦。”张允铮特别高冷地撇了下嘴,好像他根本没为沈汶跑过腿儿。

沈汶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爬上了鞍子。她闭了眼,让自己的气息沉静下来,牲口似乎也受了影响,点了下头,踱着步往前走。

张允铮牵着驴,慢慢地走,半天没听见沈汶动静,一回头,见沈汶闭着眼,睡着了一样,张允铮以为沈汶是吓得不敢睁眼了,低声说:“我跟你拉着缰绳呢!”

沈汶嗯了一声,张允铮觉得沈汶信任他,就也不说什么了,继续牵着驴走。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几圈儿,沈汶睁开了眼睛说:“我来拉缰绳吧。”

张允铮觉得自己少见地平静宽和,将缰绳递给沈汶,也去牵了匹牲口骑了,跟着沈汶遛达。

沈汶按照张允铮说的,很快就掌握了平衡,驴又走的不快,她觉得完全可以驾驭。

周围安静,两个人的蹄声掺杂在一起,沈汶忽然觉得很快乐,一种安心的快乐,虽然自己骑得小心翼翼,但是张允铮就这么沉默地跟着自己,这其中的温情简直如夜色般弥漫了。

骑了一会儿,沈汶回到了营地外,从鞍上动作笨拙地下来,把缰绳递给了后面走过来的张允铮,小声说:“谢谢你了。”

张允铮接过缰绳,停了片刻,说:“你得多练练!不然跟只小笨猪一样。”

沈汶一下子笑了,她拉着腔儿说:“我又不属猪。”

张允铮小声说:“怎么可能明明是只小猪样!”

沈汶撅嘴:“那我不骑了!”

张允铮威胁道:“不骑就会变成大笨猪!大得比马车还大,我们没法走了……”

沈汶吃吃笑,张允铮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段增和苏传雅”

沈汶笑着说:“当然比你早!”

张允铮立眉:“怎么可能!我在太子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沈汶悄声说:“那时,婉娘姐姐已经和我在一起了,自然就认识小雅了。冬狩时,那个安眠香饼,就是段郎中做的。”

张允铮听张允铭讲过冬狩时发生的事,当时特别遗憾自己没有去。现在知道沈汶那么早就认识段增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恶劣地说:“狐朋狗友……不对,猪的朋友都是猪……”

沈汶听出张允铮的酸意,在月光下对张允铮笑了,腻着声音说:“可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呀!”

张允铮看着沈汶的笑容片刻无语,然后才说:“好吧,养几只猪也不错……”

沈汶笑个不停,两个人回了营地。

后面的日子就是这样,沈汶晚上去骑驴,白天坐在车里打盹。张允铮总要说些坏话,但是每天晚上都陪着她。

等接近严氏的家乡时,学骑牲口的几个人倒都能骑了,段增和严氏能稳稳当当地骑上一天,苏传雅最小,反而学得最快,骑得最好。四皇子也重新拾起了当年的技术,甚至能快骑一段,常让段增大喊“不要显摆,别摔下来”。

沈汶在要领上完全过关,只是该多加练习,可是她抹不开面子告诉大家,还是躲在车里,和苏婉娘作伴。

这一行人中表现得最快乐的是苏传雅。他才十一二岁,正是青少年。由于父母早亡而过早地懂事,没有过这么快乐轻松的时光。每天一早起来,就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一开始骑驴很痛,可后来骑得好了,他的生活里就全是欢乐了。如果这种晴朗里有任何阴影,就是他每次去找沈汶展示自己的骑艺时,那个张允铮总是板着脸在旁边,对他居高临下地冷嘲热讽,十分看不起他的样子!不过没关系,这个张允铮一看就没有什么文采,一点也不文雅,等自己长大了,当了文官,自然能把他秒杀!

其他快乐的人,四皇子和段增该是并列第二名,不分上下。段增念叨了这么多年要出来行走,真的出来了,只觉天高地阔,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走在路上,如果见到路边什么干枯药草,还会从牲口上下来挖出,不久就攒了一大驮枯草一样的东西放在车顶上,弄得张允铮每次一跟他斗嘴,就威胁把这些东西给他扔了。

四皇子表现快乐的模式很平静,只是脸上总带着微笑,说话温言和语,简直文明得不得了,特别有涵养。让苏婉娘觉得这一行人中,最需要保护的不是自己的皮实捣蛋的弟弟,而是四皇子。每天四皇子的饮食更衣,都得苏婉娘去搭把手。这里的女子中,只有苏婉娘一个人是丫鬟,所以去照顾四皇子显得理所当然。四皇子的忸怩和礼貌中,总透着种当仁不让的劲儿,让沈汶私下嫉妒得牙根痒痒的。

离开京城渐远,食物越来越贵。京城是物流集中的所在,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丰盛的支援。好在张允铮备的干粮很可口,大家还没有在吃食上感到艰难。

他们这行人太惹眼,所以平时都不进城镇,多在城外宿营,有时让人去城中采买物品。这天,他们正从一个城边经过,就见大路上挤满了人,他们的车队根本过不去。

平常,路上也有许多流民,但是像这样站满了人,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行人只好等在一边,玉兰就去打听。不久,玉兰跑了回来,说道:“这是百姓送别鲁太守。”

张允铮段增施和霖和四皇子几个男子,一直站着观望,张允铮问:“看来他是个好官了”

玉兰点头说:“听他们说他是。尤其四年前,此地大丰收,粮价特低。这位太守亲自去拜访各城的富裕人家,让他们买粮。后来,还对下面的县令说京城三皇子建议储粮备荒,让他们说服百姓备粮。天开始旱了,这片百姓少遭了灾,都念他的好。”

施和霖点头说:“难怪我们这一路而来,不是那么难。”

段增问:“那他是要去升迁了”

四皇子点头说:“该是吧……”

玉兰忙说:“不是不是,他被精简了……”

四皇子皱眉:“怎么可能一方太守,怎么能被精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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