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石又说:“他在吹嘘他的万能胶,说了你的名字。”
恩,毛胜男想起来了,当时自己的铜线仙索碎成了渣渣,是靠着韩桩一手好手艺修好的,自此之后,自己的铜钱仙索和自己的名号,就成了韩桩铺子里的活招牌。
按道理,韩桩的名气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影子街有个财迷,是个修法器的好手,瞧着韩桩这样大吹大鼓地吹牛皮,合着,还是为自己骄傲的成分居多,只是没想到,这骄傲错到了佟小石的头上。
毛胜男无法想象,当韩桩对着佟小石吹嘘,说二月捉鬼比赛全国冠军知道是谁吧,对对对,就是最后力压西北分局佟小石的那个毛胜男,老牛bi的那个,就是在我这儿,用这罐胶,吧法器修好的,那法器都碎成玻璃渣了,玻璃渣知道啥样吧,不知道,来,我给您现砸一个您就知道了,一瓶888,两瓶1788,特价,要不要,要不要。
佟小石的表情,该是有多无奈。
“你舅舅……,”佟小石拖了个长音,“挺有趣的。”
呵呵,是挺有趣的。
见到毛胜男没说话,佟小石又问:“今天的内容,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简单了。”
“还好。”毛胜男能说简单了吗能说,可是说了之后佟小石又可以继续和自己聊下去,毛胜男只想搭个顺风车,没想和佟小石攀什么交情。
“毛毛啊,”佟小石单手操作方向盘右转绕着环形上了湘江一桥,桥上风很大,远处的大厦的星光像是海市蜃楼,闪烁得有些不真实,佟小石继续说,“你还是老样子,用现在的话说,叫做人狠话不多,对吧。”
还没等毛胜男说话,佟小石继续说:“其实我还有一半没说,我说,这次魅力酒吧的鬼魂集体回到麓山小区,是一次有组织的有纪律的行为,既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肯定是有个领头的。”
佟小石说完,看了一眼毛胜男,毛胜男倒是在副驾驶上安之若素,发现佟小石回头看自己,也礼让地转过头:“继续。”
“我怀疑你丢失的爽灵的那一魂,就是这个领头的。”
“恩,我真厉害,光是一魂就可以统领百鬼了。”
“毛毛,”佟小石突然靠边停了车,“我是认真的。”
毛胜男慢慢摁下车窗,外头的风有些迷乱,几缕碎发在眼前乱舞,撩得她的心情也和湘江的水波一样,一层涟漪推着一层涟漪泛滥。
“我知道。”毛胜男神情像冰,语气似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自己丢失的那一魂爽灵,还真是干大事的人。
人成了鬼魂,怨气放大,贪欲放大,所以鬼魂容易作恶,没了道德和形体的束缚,鬼魂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虽然这世上有管理局这号地界,可捉鬼师是个危险行当,缺口奇大,只负责捉那些做得太过分的。
毛胜男自己,对于韩家的怨恨,绝非是韩森一人。
当年毛胜男六岁,妈妈坠楼,外头传闻说是爸爸葛云天为了捉鬼,弃妻不顾。
毛胜男和葛云天的关系,就一直不好,来星城上高中之前,都是寄养在巴陵的外婆家。
外婆毛秀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毛胜男的记忆里,外婆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绵软得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女人,不过外婆没有南方的口音,普通话标准得很,偶尔带着北方的调调,
这么些年,毛胜男也不知道,外婆籍贯到底是哪里。
只知道,在妈妈死后,外婆无数次和她说过,少接触韩家人,韩佳人,这可是外婆自己的夫家,如果不是外婆毛秀娟嫁给了外公韩昌平,也没有韩家的四个兄妹。
“没错,”毛秀娟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烈阳,眼皮子沉重得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如果早知道,你外公护不住毛家的血脉,我也不会跟着他出来。”
“出来从哪里出来”
毛秀娟摆手不说话:“总之,日后,少和韩家人来往,葛云天也不一定能靠得住,毛毛,你要记得,你终究是毛家的人,你不姓葛,也不姓韩,你既然决定姓毛,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毛秀娟对韩家人的态度,这辈子都没变过,直到毛胜男14岁,初中快毕业,那一天,她和同院子的小伙伴结伴回家。
家里的门是锁的,可是外婆不在了,毛胜男自在家里的餐桌上找到一张外婆留下的信,信上的字十分秀气,是用蝇头小楷写的,外婆用了一辈子的狼毫笔,不习惯用现代的钢笔。
信的内容很简短:毛毛,照顾好自己,外婆走了,之前外婆说,不要信任韩家人,可能是外婆错了,外婆应该说,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不管这人姓毛,还是姓韩,你照顾好自己,明天你爸爸回来接你回星城。
这信笺,毛胜男现在都还塞在家里的书柜底下,明明写的字都认识,可是意思却总是不明白。
走了是走去了哪里了
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中的任何人,也包括了毛家人
还有,这信的口气,已经安排了葛云天来接自己,那便是一场有预谋的离开,可是毛胜男当时搜了一圈,外婆的衣物没有带走,甚至灶台上,还有切了一半的藕节,这明显是突然离开。
毛胜男不肯放弃,从家沿着汽车站找了一路,又从汽车站到火车站,都没有踪迹,只是在回来的时候,路过报刊亭,报刊亭的大爷倒是说,下午的时候,毛奶奶的确来过一次,打了一个跨市的长途电话,说让对方来接毛毛什么的,其余的,当时忙着,没认真听。
至于为何这么有印象,是因为当时毛奶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领的高个子男人。
巴陵是小城,那年头,穿西装的人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可那两人戴着大金表,开着大奔,着实张扬,报刊亭的大爷说,就差把“老子有钱”四个字挂在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