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看花,也算是看花。
周至和鬼压床的纪幼恬面对面坐在梅家坞一家小店二楼靠近阳台的地方,形影不离的助理桑尼坐另外一张台子。工作日的缘故,踏青看花的游人不多,三人霸占整个小店二层。点完菜,一人面前放着一杯龙井新茶,一叠瓜子、花生和茶梅。
纪幼恬刚摘下口罩,就见周至的手机屏幕亮了,面前的人儿看一眼,勾勾唇角,笑容真切。
嗖嗖嗖回复方姜:过敏了就对着你打三百五十个喷嚏,揩你一身鼻涕。发现纪幼恬正看着自己,周至放下手机,收敛了笑容,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纪幼恬看她半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幽幽叹了一声。
周至却在想她没来由的心虚。其实从头至尾,她和纪幼恬只是朋友,亲密的谈得来的朋友,一度极为契合,没有越雷池一步,也没有谈过那个大家察觉到苗头却始终避而不谈的问题。尽管从新闻看到纪幼恬离婚消息时,她闪过会不会和自己有关的念头。那时,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便没有深究。
当她重新坐到纪幼恬跟前,褪色的记忆重见天日,欢喜和挣扎占据了记忆的绝大部分。她曾经满怀爱恋又自以为极度克制地注视眼前温柔的女人,而纪幼恬知道这一切,她的柔情隐忍,又不是无迹可寻。
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
曾经,周至无数次自问纪幼恬对自己有过怎样的感情。没想到事隔经年,仅凭回忆,她便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在没人瞧见、没人承认,只有两人的梦田里,她们曾经相爱。
眼眶微红,周至说:“你的胃不是很好,龙井比较寒,喝多了会胃疼。”
她一开口,倒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纪幼恬的眼泪落在木台子上,染深了方寸间的木色。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纪幼恬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在外面失态,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笑容感伤,比眼泪更叫人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只发一条消息就和你断绝往来。”周至先道歉。
“不怪你,官司最紧要的关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国外,是我对不起你。官司,邱刚插手了,因为我的缘故。”
这些周至早想过千百次,那个看起来和气,一肚子阴险的男人。
“邱刚觉得我和你有私情,觉得你破坏我和他的婚姻。他不动声色,挑拨你和电影公司的关系,然后以巡回演出的名义离开国内。我作为他的妻子,需要陪他一起,在国外,他切断了我和桑尼的联系,阻隔了我和外界的来往,还拿走了我的护照。一直到官司宣判之后,才让我回来。你删了我的联系方式,把我拉黑,又退了租,我想你大概是恨透了我。你也确实该恨我,要不是我软弱,不愿意认清现实,不至于处处被动。”
“我不恨你,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张狂,自以为是。你离开那么久,我以为是你的决定,你想回归家庭,回归婚姻。恬姐姐,你不愿去想我们之间的事,我明白,其实我也不愿去想。那时候,我们始终小心翼翼地走在一条线上,你害怕越界,我也害怕你因为我越界。”周至忽然笑了一下,“怎么有点像你们现在拍的那部戏。”
纪幼恬也笑了一下,并不同意周至的说法。“叶程程一直在否认,视而不见,我却是知道的。”
提到拍的戏,周至不由得奇怪。“不是说今天拍你和方姜,你怎么就出来了”
“才想到要问吗”
“看见你太紧张,一时忘了。你翘班啊”
纪幼恬耸肩,“一个好演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认真演戏,我还算不上好演员。我说昨晚鬼压床,进入不了状态。”
鬼压床明明是活见鬼嘛。周至拌个鬼脸。
“你就是那个让方姜眉开眼笑的社恐朋友”
这个问题陷阱太多,周至只能对社恐这部分做出回答:“光头出不了门就社恐了。”
“好好一个小姑娘,顶着个光脑袋,你啊。”
听到服务员走楼梯上菜的脚步声,纪幼恬再次把口罩戴起来,那双标志性的眼睛湿漉漉的,怎么看那么美。
秋葵、荷兰豆北极贝、清炒蚕豆、鸡汁笋丝、龙井虾仁、土鸡煲,比剧组的工作餐好太多。
服务员下楼后,周至笑说:“你的眼睛辨识度很高,不用看脸,只看眼睛就知道是你。你要戴面具才行。”
纪幼恬白她一眼,把鸡汤递给她。“喝你的汤。”
坐回来一起吃饭的桑尼突然问:“是纪老师的眼睛好认还是大明星的眼睛好认”
“……都很好认。”
“因为熟悉”
“……因为好看。”
面无表情的桑尼似乎仍不肯放过她。“你和那位大明星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