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丧气:“她是理亏心虚,我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小卢主任的女朋友,别人都让着我,躲着我,从前我跟别人吵架,逮住短处就狠掐,菜鸡互啄你一口我一口,谁本事大谁赢,现在我还这样,人家就得说我霸道,说我仗势欺人……”
韩小梅安慰她:“别人怎么说随便,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同学天天在一起,谁是什么品性,谁心里没数呀,不会误会你的。”
甘露被劝得舒服,说起实验中学要在周边区县招人的事:
“名额有限,整个堃县最多招两个,白云中学成绩最好的就咱俩,得努力,尤其是你,不小心就被挤掉了。”
韩小梅喜得原地转圈,一点不觉得自己会被挤掉:
“你别小看人呀,我在县一中的时候,也是前三名。”
“希望你榜上有名,这样咱俩还能当室友,我过几天就去沪城一趟,找几套实验中学的中考试卷练手,熟悉风格和难度,还有我小姨,被沪城的一个记者拐走仨月了,音讯全无,我很担心她,想去看看……”
“那先说好了,试卷你刷完以后,记得拿回来给我也看看……你小姨怎么被记者拐走的记者可不是什么人想当就当,还拐女孩子”
甘露懊恼,把事情经过挑拣着说了一遍,叹气:
“我看那个姓詹的不靠谱,怕我小姨吃亏,她上次嫁人就碰到个渣,这次千万别又被渣了,她虽然也有点小主意,没啥心机,不像我。”
甘露正大言不惭,胡芳菲又进来了,对着镜子磨磨蹭蹭,还解开发辫重新梳了一遍,完了问甘露借小白花:
“我今晚有点事,你借给我戴一戴,明早我就还你,行不行”
甘露答应了,还揶揄她:
“大晚上又不照相,你还打扮这么好看,约了情郎呀别藏着掖着,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嘛。”
胡芳菲面不改色:“行,等确定关系了,一定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
晚上,甘露跟着韩小梅去自习,捧着一本《集邮》旧杂志看得飞起。
唿唿一个多钟头,课间休息的时候,两人手拉手去操场上遛弯吹风,碰到小陀螺,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甘露,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甘露没留意,她跟小陀螺不太熟,韩小梅熟,拉着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顿闲话。
小陀螺叫罗新宇,长得一点也不像陀螺,说话速度很陀螺,那个溜哟,别人说一句,他能说七八句,得了这个绰号。
他爸爸在物资回收站上班,时不时就能收到社员拿过来当废纸卖的信封、书籍,很多还是难得一见的古籍、书画。
韩小梅喜欢集邮,让小陀螺把信封上的邮票揭下来,收拾干净了给她送过来。
甘露喜欢书画,合心意的就悄悄买下来。
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今晚小陀螺的举动却有些古怪,总盯着甘露看,韩小梅气笑了:
“你瞎看什么呀不认识甘露了”
小陀螺讪讪:“有个事……刚才我从家里出来,看见有人进了小卢主任的院子,扎着俩小辫,戴着跟你一样的小白花,穿的衣裳也差不多,我还以为是你呢……”
他边说边看着甘露空荡荡的发梢:“你的小白花呢”
甘露:……
韩小梅:……!
小白花在哪儿肯定在胡芳菲头上戴着呀,这花是用白绫手工制作,限量版纪念款,全公社都没有重样的,连差不多款式的都没有。
胡芳菲借花的时候,几乎明说了是约会戴的,大半夜的钻到卢南樵院子里,难道是跟卢南樵约会!
韩小梅想通关节,气坏了:
“这小狐狸精,我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了,原来打这个馊主意!她一定是看你跟小卢主任好,觉得她长得也漂亮,有机会挖你墙脚……呸!不要脸!”
甘露也无语,这个胡芳菲,异想天开,戴着人家小白花去勾搭人家的男朋友,也是溜。
甘露不担心卢南樵会上钩,担心胡芳菲不是一个人,万一她哥,她爸在背后躲着使坏,给卢南樵玩一招仙人跳,那就有嘴说不清了。
她喊上小陀螺,打着手电筒,跟韩小梅一起匆匆赶到河堤旁边的那座小院。
月光清亮,夏虫唧唧,视野内空旷无人,公社虽然通了电,社员为了节约电费,瓦数普遍小,光晕暗淡,很多人家还早早熄了灯。
卢南樵的院子却相反,灯火通明,好几盏电灯都亮着,院门也是敞开着的。
甘露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就看见葡萄架下,满满当当站着五个人:卢南樵、胡芳菲、胡仁杰,朱克文和公社妇女主任罗凤霞。
多么有戏的组合,甘露忍不住要点赞了。
五个人看见甘露进来,面色各异,最难看的是胡芳菲兄妹,吃了翔一样。
甘露冷笑,奚落她:“胡美女,你今晚缠着我借小白花,要约情郎,约的谁呀怎么约到小卢主任家里来了”
胡芳菲不吭声。
今晚她打扮得娇艳欲滴,冒险一搏,以为就算不能立刻让卢南樵变心,也能撬开一道缝,缠着他把文工团的名额要过来。
甘露不稀罕去文工团,她很稀罕,两年前被来选人的教导员刷掉的时候,她哭肿了眼睛。
最开始,她没打算用这种下作办法,暗戳戳跟父兄商议,想让他们出面跟卢南樵谈。
胡文虎一口回绝,警告她不要胡想八想,卢南樵不是高举,这种办法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传出去还得被人嘲。
胡仁杰却力挺妹妹。
他因为造谣黑炭吃人,跟卢南樵结了梁子,后知后觉怕被清算,如果妹妹能跟卢南樵处对象,成了他妹夫,漫天乌云都散了,他也不用怕高举了。
胡芳菲今晚来找卢南樵,他当哥哥的全程护送,躲在暗影里看风向,没等来妹妹得逞的好消息,等来了罗凤霞和朱克文。
卢南樵当了这么久的知青领袖,类似胡芳菲这样的伎俩,不是头一回遇到,表面上若无其事,借口去门外摘果子,在香烟盒上写了一句话,交给一个路过脸熟的熊孩子,让他送到罗凤霞家里。
罗凤霞看过,匆匆赶过来。
她是公社妇女主任,这种风月官司,隔三岔五就处理一桩,半路上遇到朱克文,她担心自己hold不住,果断拉人一起过来担责任。
朱克文一进门,就明白自己被坑了,想走又走不了,等到胡仁杰从暗影里走出来,哭丧着脸求援的时候,他就更日了狗。
胡芳菲一个小姑娘,他不怎么熟,胡仁杰他很熟,侄子的死党嘛,看着人模狗样儿,一肚子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