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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但问题是她没有选择,唐若遥态度坚决,手里又捏着要命的把柄,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虽然失去了一笔钱,但她重新得到了唐斐的心。

江雪珍蠢吗她不蠢,看得清楚着呢。

她要依靠,她的依靠是现在的周毅,是将来的唐斐。周毅是未来的丈夫,结了婚可能离,可能像唐含章那样遭遇不测,一夕之间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可唐斐是她的亲生儿子,有血缘关系的,比周毅可靠得多。唐斐还有唐若遥这个疼爱她的姐姐,她只要抓住了唐斐,不是一切都有了吗

周毅、唐斐、唐若遥,狡兔有三窟,她有三个倚仗,比先前还好呢。

听到唐若遥以不惮的恶意,面无表情地推测江雪珍的动机时,秦意浓愣住,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唐若遥神色稍霁,补充道“可能是我想多了,防患于未然总没有错。”

秦意浓从震惊中回过神,不由好奇道“你打算怎么防”

唐斐和唐若遥绑定,唐斐不可能不管他妈,到头来不还得求到她头上来。

唐若遥说“我相信唐斐,他有分寸。”

秦意浓眯了眯眼“要是他没有呢,万一江雪珍给他洗脑,他与你反目成仇”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姐弟和母子哪一个关系更亲密唐斐能一时站在唐若遥这边,能一世站在她这边吗

将来唐若遥带他到首都生活,远香近臭,唐斐记起江雪珍的好,要跑回来,唐若遥拦得住吗

唐若遥深深地看了秦意浓一眼,说“我养唐斐是情分,不是本分。”

秦意浓会意,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这话近乎冷酷无情了。

但确实是唐若遥内心的真实打算,她这么执着于唐斐,不仅是因为他们俩的姐弟情谊,还因为他是唐含章的孩子,她不想让唐斐在江雪珍这样的母亲身边长大成人。唐含章当年去首都看她,不慎遭遇车祸,这辈子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唐若遥心里的那份沉重的愧疚在很多个夜晚里压得她夜不能寐。她容忍江雪珍,抚养唐斐,是对这个原本和美的家庭失去父亲的补偿。

补偿不等于无原则的退让,如果唐斐真的长歪了,和江雪珍一个德行,她绝不会坐视江雪珍带着一大家子吸她的血。这是最坏的假设了,她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秦老师。”

“嗯”

“我有点累。”唐若遥往她那边靠了一点。

秦意浓给了她一边肩膀,唐若遥将脑袋枕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秦意浓低头看着她闭目休憩时微颤的睫毛,心底酸酸软软。

从来家庭的事最是累人,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鸡毛蒜皮,都得在情感上伤筋动骨。唐若遥这件事处理得很好,滴水不漏,从容镇定,但算起来她也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刚23岁,现下很多年轻人都处在迷茫懵懂的年纪。

再往前推一点,唐含章出车祸急需救命钱的时候她才19岁,刚进入象牙塔,以为前途光明,未来充满希望,却猝不及防遭遇了这样的打击。

她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决定出卖自己悲愤麻木绝望

秦意浓意识飘远,想起四年前的那张酒桌上,听到别人喊她名字,惊弓之鸟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惊惶抬头的女孩儿,苍白着一张脸,看向她的目光先是一怔,接着是微弱的光亮倏忽一闪,消失了。

是恐惧。坐在那样一群男人中间,她一定很害怕吧

秦意浓想。

家里到第一人民医院有段距离,出来的时间不赶趟,刚好碰上晚高峰,车子以龟速在车流中前进。唐若遥靠在秦意浓肩头昏昏然,半睡半醒间感觉脸上痒痒的,她几乎要睁眼看看,千钧一发之际忍住了。

透着凉意的指尖逡巡过她的脸颊,轻轻缓缓的,又撩过她的耳发,带着明显的爱意和珍重。

唐若遥唇角往上扬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被秦意浓捕捉到了。

她动作一顿,眼神闪了闪,没收回手指,拇指继续轻抚年轻女人的侧脸。

一个红灯。

关菡在老远就开始踩刹车减速,在停止线前停得平平稳稳,没有惊动后排的两个人。关菡从后视镜里看,唐若遥枕着秦意浓的肩膀睡觉,秦意浓低头专注凝视对方,眼神温柔得快溢出水来。

她们俩为什么还不结婚关菡日常发出灵魂拷问。

或许是她的怨念在小小的车厢内太强烈,秦意浓忽然抬头,对上了后视镜里关菡的眼睛,目光意味不明。关菡一个激灵,马上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看着面前读秒的红灯。

秦意浓眼眸微眯,自己这个助理,最近的眼神越发含义丰富了,时不时就跟刚才一样,亮得跟滴了眼药水似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指示灯由红转绿,关菡换刹车踩油门,行驶过了一段路程,才感觉秦意浓的视线从自己背后离开,她微乎其微地将自己脊背挺直了些,透透后背的冷汗。

有老婆还看自己干吗看把自己给吓的。关菡默默地想。

“秦姐,到了。”关菡不想打扰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但她的车已经停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秦意浓收回手,若无其事的样子叫醒唐若遥“唐老师。”

唐若遥亦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到了”

秦意浓嗯声,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柔情。

唐若遥顺势往她怀里一钻,像哺乳期的小兽一样亲昵蹭了蹭,撒娇一样的呓语“我好困啊。”

秦意浓整个人僵住。

唐若遥感受着她的僵硬,在心里数秒,一二三,赶在秦意浓推她出来之前主动离开,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口罩戴上,又伸手过来,想给秦意浓也戴上。

秦意浓接过口罩,道“我自己来。”

唐若遥笑笑,并不坚持。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这些自然是关菡亲手准备的,秦意浓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两人低调地往住院部走,唐若遥熟门熟路,她快走两步,特意甩开秦意浓,然后再走回来,装作怕她走丢的样子,牵住了秦意浓的手腕,指腹温柔摩挲着她腕部光滑的皮肤,一路上占尽了便宜。

秦意浓“”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唐若遥是故意的

但故意的又怎么样唐若遥就是吃准她不会挣开。无缘无故的亲近会让秦意浓拒绝,但只要给她一个哪怕漏洞百出的借口,她都能半推半就地顺从。

看似顽固,实则心软,性子更是软的不像话,最软的当然还是她的

昨夜是天时地利,情难自禁,谁都没有错,所以让我们忘记这件事,唐若遥已经帮她找好理由了。可惜的是秦意浓绝口不提,直接当作无事发生,唐若遥也不好腆着脸皮去逗她,容易适得其反。

她真可爱。

唐若遥在心里第无数次发出甜蜜的喟叹。

口罩下的唇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来,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医院里的人都行色匆匆,无人知道擦肩而过的是两位声名显赫的明星。到了病房,关菡最后一个进来,反手带上了门,落锁。

护工阿姨转过来“你们是”

唐若遥摘了自己的口罩。

护工态度立时变得亲切“是小唐啊,你又回来啦。”

唐若遥走过来,看着床上安睡的男人,说“我来看看爸爸,他最近怎么样”

护工阿姨叹气道“就和之前一样。”她这叹气是职业叹气,当护工照看这么久了,再多的同情心也消耗完了。

唐若遥将事先准备的红包从包里拿出来,交到护工阿姨手上。

护工阿姨连连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你平时给的钱够多了。”

“您就拿着吧。”唐若遥强行塞到她手里,护工推让不过,只好收下了。

见多了电视和新闻里护工虐待病人的极端新闻,这个阿姨从唐含章稳定下来便一直照顾他,尽心尽力。唐若遥不在乎在这上面多花钱,只希望唐含章能得到好的照料。

护工收了红包,特不安,道“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去给你们打。”她眼睛看了看站在距门口不远处,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女人,个子高,身材好,戴着口罩,只露出鼻梁以上的半张脸,足以让人惊叹她的美貌。

再看看唐若遥,果然好看的人都和好看的人在一块玩儿。

唐若遥说“吃过了,您先忙您的去吧,我和我爸说会儿话。”

护工哎了声,留下一句“有事叫我”,出去了。

秦意浓将帽子和口罩都摘下,关菡接过来拿在手里。

秦意浓盯着病床上因为久卧而显得格外衰老的唐含章。幼时的事她记得都不太清晰了,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唐含章好像是个戴眼镜的,有着斯文书卷气的男人。唐若遥的生母特别漂亮,生前夫妻恩爱,在街坊四邻婆娘老公动不动大吵大嚷响彻左右的居民楼里,非常难得。

秦意浓小时候曾经很羡慕唐家的氛围,也羡慕过唐若遥,能在那样幸福的家庭里出生、成长。奈何造化弄人,卓佩芸意外去世,好好的三口之家支离破碎,唐若遥跟随父亲搬离,有了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如果卓佩芸没有去世,抑或是唐家没有搬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唐若遥已经盯着秦意浓看了好一会儿了。

她从过来眼睛就黏在唐含章身上不放,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极其遥远的事物,目光怅然。

“秦老师”

“嗯”

“你认识我爸”唐若遥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认识。”秦意浓收回视线,转移话题,平淡道,“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爸带到首都去”

“想过,但现在还不行。”唐若遥管一个唐斐尚且力有不逮,这边唐含章已经住惯了,护工也靠谱,她时不时回来看看,暂时没有搬离的必要。

“嗯。”

秦意浓这一打岔,唐若遥便把她方才的异常给抛到脑后了。

“对了,”唐若遥蹲下来,在床头的一个柜子里翻出来一本上了锁的相簿,道,“你不是说想看看我妈的照片吗,这里边全都是。”

秦意浓伸手来接,唐若遥没给,而是带着相簿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又搬了一把放在自己身边,意图非常明显。

秦意浓“”坐到她身边。

唐若遥将相簿摊开,两个人一起看,肩抵着肩,头挨着头。

傍晚的风柔柔地吹拂起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唐若遥不经意偏头,唇瓣擦过秦意浓冰凉柔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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