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真是好狠的心啊”
王珺和崔柔刚进来,就从冯婉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 不拘是崔柔母女, 还是身后跟着的一众奴仆皆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还不清楚先前这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这位周姨娘刚见了红, 这位三夫人便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句,自然让人忍不住多想。
明和几个丫鬟都已经沉了一张脸, 若不是因为主子还没发话, 只怕她们此事都该回嘴过去了。
王珺也拧着一双秀眉,她沉着脸,刚想说话,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已被崔柔按住了手。
“三弟妹此话何意”
崔柔一手握着王珺的手背,一面是温声说道。
她的神色也只是在刚进门的那会, 看起来有些不好, 此时早已恢复如常。如今她就站在这屋中,神色温和得看着冯婉, 嗓音也很是亲和, 只是那抹亲和之中却又添了些常年掌着中馈的世家宗妇才有的气势。
她一面说着话, 一面是打量起屋中的环境和人来。
屋子里这会待着的人并不算多, 除了周慧母女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之外,便只有冯婉带来的几个丫鬟, 以及那位杜大夫。
此时这一众人, 或是低着头、或是抹着泪,都有些不敢注视她的目光。
而崔柔的目光也没有停留。
只是在看到杜大夫跟前,一位端着托盘的丫鬟时, 目光停留了一瞬,可也没过多久,便又继续朝那拔步床上的女子看去。
往日清丽素雅的女子,此时头戴抹额,一身素服正躺在床上。
她的脸色苍白,双目也蕴着泪意,一只手紧紧覆在那锦被下的小腹上,好似是怕谁会夺走一般。
想到此时她肚子里孕育着的那个生命
崔柔的目光在落到她的小腹时,虽然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可袖下的指尖却忍不住稍稍蜷起了些许,像是在克制什么。
这番动作,别人不知道。
王珺却察觉到了。
她顺着崔柔的目光往那张拔步床看去,待看到周慧那般动作时,眼中的戾气越发浓郁,她也没说话,只是紧抿着唇,微垂着眼,以此来压抑心中的这股子躁郁之气。
冯婉看到崔柔如此不慌不忙,眼中的神色倒是有些微闪。
不过也就那一瞬的光景,她便又开始说道起来“二嫂如今摆得这幅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我知道你不喜欢周姨娘,可人家既然进了门,那么也就是咱们王家的人了,纵然你再不喜欢,也没有要人家性命的道理。”
“妇人怀孕本就不易,这若是今日周姨娘多吃用了些,只怕咱们如今见到得可就只有她的尸首了,哎,还是一尸两命”冯婉心里本就嫉恨崔柔,如今有这大好的机会可以污她的名声,自然是不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的。
因此她也不等旁人说话,便又自顾自握着帕子抹起了眼泪,一副替人委屈的模样“真是可怜见的。”
她这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全然没有让别人说话的道理,倒像是已经把这罪摘到了崔柔的头上,指定是她所为一样。
这一回
明和几人却是再也忍不住,冷着脸,说道“三夫人,做人要讲良心,我们夫人也是刚知道此事,刚知道后便立马赶过来了,什么要人家性命无凭无据,您可不能胡乱说道。”
“无凭无据”
冯婉停下抹泪的动作,突然讥讽一声。
她的笑声略有些拖长,听起来便有些尖酸刻薄“这芙蓉糕里掺了红花,杜大夫早已检查过了,今日若不是周姨娘胃口不好,只怕里头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等这话一落,她见几个丫头还要反驳,便朝崔柔看去,跟着是一句“谁不知道这周姨娘进门只带了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这莱茵阁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周姨娘月事没来,只怕早已有人传到你那去了。”
这话一落
屋子里倒有一瞬得静默。
家里的女人,不拘是上头的主子还是底下的奴婢,都是有本册子专门登记月事的。
主子们是怕葵水在的时候,不方便伺候自己的夫君。
至于底下的奴婢自然是怕葵水在的时候,冲撞了主子。
若是奴婢月事有不准的时候,那倒也不要紧,只需和同屋的姐妹调个休息的日子便是了,可若是主子月事不准却是不能耽搁的,保不准是有了身孕,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冲撞了什么,自然是得好生看管的。
周姨娘刚进门的时候,底下的婆子也已把她的月事登记上去了。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月事隔了一段时日还没来,自然是要上禀主母,可偏偏这位周姨娘不得主子们的欢喜,又是那样一个身份,何况王慎自打这位周姨娘进门后就去了宫里,都快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因此迟了些日子,这底下的婆子们自然也没当回事。
至于崔柔,如今中秋将至,除了走访亲友与各家回礼之外,她还得顾着家里的家宴,件件桩桩,一样都马虎不得。
她又哪里来的空闲来管莱茵阁的事
不过这样的事,即便此时再说也是没用的。
崔柔思及此,也就暂时没回答冯婉的话,只是看着周慧问道“周姨娘既然月事不准,为何不让人请大夫”
周慧耳听着这话,便哑着嗓音轻声回道“妾身原是觉得这样的事也不用太过麻烦了,保不准过些日子就来了,哪里想到”她说到这,一双眼睛便又蕴起了泪,配着她那张恍如秋月般的脸,倒是越发显得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