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思面上血色尽褪,神情一片空白,黑袍女子已经消失在风中,唯有叶九思孤零零地立在大殿里,任由寒风刮骨,宛如一座冰雕玉塑。
许久许久,直到大殿里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直到风雪落了叶九思满身,她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漆黑而空洞的眼眸。
她说了什么她说什么
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师父――!!!”
一股强大得可怕的力量瞬间冲刷过整个苍梧九峰,劈山裂地般的疯狂。剑宗弟子们震惊之下皆被股力量掀翻在地,随即身上便仿佛碾上了重逾千斤的巨石那样可怕到几乎要将人粉身碎骨的威压。但那力量只是一刹那间在整个山峦之上扫荡而过,经过梧桐树时四周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结界挡住了这份可怕力量的外溢,总算将这一场惊变控制了下来,但是那一瞬间束手无策只能等死的感觉,却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即将成为琼华派新任执剑长老的宗炼。
“道友,这……”宗炼苦笑着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正想询问一二,却见一直温文浅笑的叶怀瑾面色惨白,道了声得罪,便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宗炼望着叶怀瑾消失的方向,远远的苍梧山巅之上,那座冰雪铸成的宫殿已经毁于一旦了。
那股力量,是……叶宗主吗
叶怀瑾赶到山巅之时,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叶九思扶着一具冰棺,跪在一片废墟之上。她上身倾斜,伏在一个穿着明黄色轻甲的白发男子的怀中,不知是在忍耐还是在哭泣,身躯都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像是余音未了的琴弦那样脆弱的轻颤。
叶怀瑾离得太远,只能听到一声低低的,似是啜泣似是悲鸣的破碎声响:“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真的错了……”
似杜鹃啼血,似落日黄昏,一片废墟之上泼洒而下的天光竟仿佛零落了满地乱玉碎琼,弥乱中竟生出几分惨烈而妖冶的瑰姿绝艳。
叶九思觉得人生很可笑。
她拼尽了全力想要护得怀中此人的周全,分魂时撕心裂肺的痛,入寂灭之道时舍尽一切的自我放逐,此后数十年的寻找和等待,这其中到底有几多的悲伤寂寞恐怕连叶九思自己都难以诉清其中的苦楚。她挣扎在这样无望的命运和爱情之中,守着一个渺茫无依的希望,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值得,只要能够换他一命,叶九思觉得什么都值得。但是今日却有人告诉她这样残酷的真相,她所有的付出所有守护,其实都不过是自讨苦吃,还连累了师父……
这样可笑的一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呢
叶九思轻轻抚摸着叶英的脸,惨笑。
她已经再哭不出一滴的泪水了,呲目而裂的眼角流淌下来的却是殷红的鲜血。
她不敢了,再不敢去祈求这一份本不该属于她的爱情。如果爱带来的只会是伤害,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
剑灵,非人非鬼,非魔非仙,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师父……那些害你至此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叶九思埋在叶英冰冷的怀里,哑声而笑,“这天是什么天这神是什么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上苍非要干净杀绝至此剑灵啊――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和不得安宁的荒魂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她笑声中满是绝望到了极点的凄厉,还带着身心俱疲的颓然,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水波淡淡,像是天空欲要下雨的前调。
那眼角的血便落在她纯白的衣袖上,仿佛雪地里的红梅,极艳之后却是极致的惨淡。
“师父,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甚至包括我自己。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她的梦,却早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