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十五,太清师兄即将接任琼华掌门之位,届时四方道友齐聚,开坛讲法,各抒所见,此乃请帖。”宗炼取出一张蓝白色的纸笺,上面印着云纹缭绕的长剑,正是琼华派的标志。他双手奉上请柬,叶怀瑾便接过,送到叶九思面前。
“有劳。”叶九思神色冷淡地看了请柬一眼,无非便是一些公式化的客套,言辞倒是诚恳,敬意十足,但是叶九思对此委实不感兴趣。看过一遍,便将请柬递给叶怀瑾,微微颔首,道:“过些天我欲闭关,下月十五倘若不能出关,便由怀瑾替我前去。”
这便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宗炼有些失望,但是却也在预料之内。琼华掌门继任,按理来说各门派都该送礼恭贺,但是掌门却不必亲来,只是开坛论法一事颇为慎重,各派掌门各自说道,也算是互相学习。甚至不少门派的掌门都会带着真传弟子一同前来,听听前辈的道法讲解,也算是一件非常难得的盛事。
而如今各大门派之中,最备受关注的不是昆仑八派,而是这个早已成仙的剑宗宗主叶上仙。
世人甚至不知晓她的名讳,唯有琼华在当日收到九天玄女神谕之时知晓对方姓叶,并且已经登极成仙,除此之外可谓是一无所知。有人猜测过她是天上下凡的神明,前来传教道统,也有人说她是得道高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滞留凡间不肯离去。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所有的人都非常期待这位得道者的开坛讲法,她毕竟是先行者,能够学得一二,也是受益无穷的。
宗炼也不好再劝,叶九思似乎也乏了,有些倦倦地道:“怀瑾招待下客人吧,这苍梧山上别的没有,剑和铸剑材料却是不少,昔年铸剑,多受贵派帮持,若是有喜欢的,便带些走吧。”叶九思话音刚落,叶怀瑾便轻声应是,宗炼见此,也只能作罢,跟着叶怀瑾再次退出了大殿。
临别时,他忍不住回头朝着站在殿中的女子看了一眼,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之感。
四周再次回归了寂静。
叶九思脊梁挺直地跪坐在地上,垂眸敛眉,用一块丝巾细细地擦拭着焰归剑,那种肃穆的认真,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圣洁的祭祀。
十年,十年,又十年。
“师父。”叶九思轻轻的,低低的唤道,那声音虽然清冷未褪,却罕见的温柔乖巧。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似叹息,似呢喃,还有诉之不尽的苍凉寂寞之感:“徒儿,也老了呢……”
凡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空气中的气息微微一变,叶九思略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沉凝,她拔剑,朝着不远处的高窗平平削出一剑。
方才极尽柔情缱绻的她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她神色清冷淡漠,眼神却锐利而深邃。她的剑势极慢,剑招却极快,就好像是拂去云雾一般轻描淡写地一剑,整个天地都霎时为之寂静。雪亮的剑光耀冠寰宇,似有风雪飘摇的剑意,一往无前,仿佛要斩尽世间所有的罪恶与冤孽。
普天之下,谁能逃过这样可怕的一剑呢
叶九思只听到一声轻讶,带着江南女子般柔软如水的音调,但是随即叶九思只感觉到这一剑仿佛砍进了缠绵的水流里,竟被消于无形。她心中登时一凛,横剑而立,目光如霜如剑,直直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正靠坐在窗沿上,脚尖离地,似是慵懒地动了动脚。黑色的长袍将她从头裹到脚,甚至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一丝半缕。叶九思看不见来人的容颜和衣饰,只能从曲线姣好的身材上隐约推测出来对方应当是一名女子。
对方显然被叶九思的不友好惊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一开口,却是一个雌雄莫辩的沙哑声音:“姑娘,别那么暴躁,我们坐下来聊聊可好”
“不经通告不请自来之人,我们无话可说。”叶九思觉得一开始的女声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是谁。但对方出来的方式如此奇异,她竟然在对方进来前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打扮成这般模样,叶九思实在无法放下自己的警惕。
那女子听到叶九思这般话语,低了低头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又轻声曼语地道:“你对我无话可说,我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
“比如――异世之人”女子的语调微调,叶九思神情更冷,对方却安之若素地继续道,“又比如你的师父”
“我总不会害你的,只是总不忍心看着你一直被欺瞒下去,走到陌路而不自知,那多可怜啊”黑袍女子声音怪异,语调却温文柔软,和煦得仿佛三月间徐徐吹来的清风,“你……不想知道你师父被谁所害还是,你当真信了九天玄女的一番说辞再这么下去,你死了倒是没什么――”
女子的声音转瞬冰冷,淡声道:“只是不知拖累了你师父,你有几条命去填呢”
女子的声音清清淡淡,叶九思却只觉得耳边一声炸雷,让她呼吸都停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