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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大雨过后很快就重新热起来, 花木扶苏的院落内, 有几个人围坐在廊下圆桌边, 正中一个巨大的月饼盘子,非常显眼。

比起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柳潼柳大人出趟远门就去了半条命, 王公公的生命力和适应能力显然更为强大, 这会儿瞧着除了汗多没任何不妥。

他也是真心帮忙, 顾不得休息,只就着凉丝丝的井水净了手脸,然后真就坐下来吃月饼。

晏骄殷勤的切了几个装盘,努力摆出花形,还顺手撸了一把金灿灿的菊花瓣撒上。

可惜这就是圆滚滚的月饼, 再折腾也上不了天。

王公公看着那经过摆盘也还是显得十分质朴的盘子,再看看眼前那一座月饼山,笑着摇头, 插起一块吃了口, 点头, “这个味儿倒不错, 一点儿不比下头进的差, 芝麻的”

晏骄最喜欢广式月饼, 今天烤的也是这种。

“据说黑芝麻对头发好。”她的视线无意中划过王公公通风效果极佳的发顶, 热情道, “爱吃就多吃几口。”

在御前当差形象多重要啊,回头可千万别因为脱发失了恩宠,不然哭都没地儿哭去。

王公公“我换个别的馅儿。”

揭人不揭短知道吗年纪大了掉点头发算什么, 等你老了你也掉

想这些的时候,他都忘了自己也才三十五。

晏骄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是明明白白的真担心自己秃了,王公公有些哭笑不得,略吃了一口枣泥馅儿的,这便端过来乌梅消暑饮浅啜,“你想问什么”

他到底长了一副北地肠胃,这南方点心乍吃起来稀罕,可总觉得腻腻的,还是留着肚子晚上吃好的。

对了,今儿还有羊肉面吗

回京城后,他也趁着不当差那几天吃过两回,可总觉得缺点什么,就不是那个味儿啊着实想得慌。

“朝中有没有姓闵的官员”都是爽快人,晏骄也不瞎绕弯子,当即开门见山道。

“闵”王公公略略一想,点头,“这个姓不大常见,有且仅有一位,乃是现任吏部侍郎闵行忠。”

吏部,可不就管着官员任免吗这可真是太对口了。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他多大”

王公公嘶了声,不大确定的说“这个还真没太在意,他是哪年提拔的来着约莫四十来岁吧。”

四十来岁晏骄一愣,“您没记错吧”

“这不能够,”王公公放下茶盏,抖开扇子扇了几下,“虽然具体年纪记不得,但大略还是清楚的。”

晏骄傻了眼。

玉容信上写的明明白白,分明就是三十岁上下,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可也不至于蹦到四十岁呀,差的忒多了点。

“他有没有兄弟”庞牧一语惊醒梦中人,晏骄连连点头。

“您这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王公公刷的收了折扇,当即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开了,“那闵行忠不错,可惜有个弟弟,叫闵行勇,那可真是贪婪好色不学无术,整日斗鸡走狗荒淫无度,闵行忠隔三差五就得给他擦屁股,好几回被人弹劾,官儿都险些保不住。”

说到这儿,王公公又往四下看了看,示意晏骄和庞牧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其实之前吏部尚书告老还乡,闵行忠是极有希望上位的,可惜啊,他那个弟弟忒不争气”

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好,谁敢相信他能打理好整个吏部呢乖乖做你的侍郎去吧,这就不错了。

晏骄诧异道“他才四十岁啊。”

吏部尚书换算成现代社会的官职得是什么级别啊,四十岁的尚书可真是太年轻了,多少书生这个年纪还在玩儿命考科举呢吧

“可不是么,”王公公重新坐回去,两手一摊,“所以才可惜啊。”

说罢,他又砸吧着嘴儿感慨道“这老天也算爱作弄人了,说它公平吧,着实叫人啼笑皆非。那闵行忠也算难得一见的能干了,偏摊上这么个弟弟,什么前程不得黄如今能坐稳侍郎的位置,啧啧,也算不易啦。”

侍郎虽然也不错,可跟尚书比没得比。

顿了顿,又往北面行了个礼,与有荣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不恰恰证明了咱们圣人公私分明么”

晏骄十分钦佩的看着他您可真忠心啊。

据王公公说,那闵行勇今年三十三了也没个正经营生,又有爹娘偏疼,闵行忠也不能要求更多,不惹是生非闹出乱子来就谢天谢地。

王公公知道这俩人都不是闲着没事儿瞎打听的,当即道“若是那闵行勇真犯了事儿,你们赶紧捉,也算为民除害了。”

晏骄失笑,旋即皱巴了脸,心道我们倒是想啊,可没有证据啊。

办案讲求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也算“完美”他们手头一样没有

原本打算当做突破口的仵作和任先生等人都如凭空消失,连玉容也被关了起来,至于物证难道要想个法子重新验尸

至于闵行忠,她暂时不下定论。

现在看来,当年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十有八九就是闵行勇,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无从得知,但关键在于此事究竟是做弟弟的欺上瞒下扯虎皮做大旗还是做哥哥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让声名狼藉的弟弟外出替自己捞钱

闵行忠知不知情,对案件的推进影响可太大了。

王公公连日来车马劳顿,天气又热,说了这么一回话之后委实有些撑不住,重新沐浴过后就回房休息去了。

晏骄抱着胳膊想了半天,还是庞牧给她出了主意,“如今咱们还是先把玉容、苏本和那位神秘的任先生作为突破口,玉容那边你可以以送中秋节礼的名义打发人去张家、牛家和秦家探探风口,不管是谁,能见一面自然最好,就算不能,咱们也算摸了风向,了解了他们的态度。至于苏平,交给我。还有那位任先生,就依照你的法子,等回头卫蓝考完了,便让他借着参加文会的机会摆出那几首诗词。文人间多有交流,传播也快,若有人曾看过,说不得会有他的下落也未可知。”

为今之计,只有广撒网多捕鱼,逮着谁算谁。

有人分担就是轻松许多,晏骄吐了口气,点头道“中秋正是交际和拓展人脉的大好时机,那几家挣扎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不让人进门,总不至于连自家人也不出门了吧只要他们肯出门,就代表还有机会。

庞牧凑上去亲了下,满面赞许,“就是这个理儿。”

晏骄笑笑,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又催促道“行了,这也不是三天两头忙的完的,你别老把精力放在我这儿。乡试近在咫尺,与之前的县试不可同日而语,你又是头一回主持这个,可千万别出了什么茬子。”

“有廖先生和柳大人呢。”庞牧说这话的时候真是理直气壮。

晏骄无语,“千万别让廖先生听到。”

甩手掌柜也没有这么狠的啊。

两人说笑片刻,忽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林平

“大人,晏姑娘,不好了。”

晏骄和庞牧“我们好着呢”

林平大囧,忙改口道“是前头不好了。才刚有人来报案,说东街口有两人发生争执,说着说着就推搡起来,结果打死人了。”

庞牧一摊手,对晏骄道“瞧见了吗,我说什么来着,天生劳碌命,想偷个懒也不成。”

晏骄摇头,“这峻宁府还真是不同凡响,别的地方好歹还是背地里谋杀,他倒好,直接当街打死人。”又朝天喊了一句,“小六,劳你跑一趟,去取我的勘察箱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麻利的往外走了,路上庞牧又问了详细的情况,“参与双方的身份弄明白了吗多大年纪干什么的怎么打死的有谱吗”

“都是散练的武师,死者叫黄海平,三十二岁,另一个叫万名,三十七,有百姓看见万名往黄海平胸口打了一拳,然后黄海平就仰面倒下,挣扎着没了动静。”林平说。

一击致死晏骄脑海中瞬间窜出来几种最常见的可能,其中就有心梗等诸多急症。

“黄海平的身体如何”

林平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已经派人去请他的家人了。不过应该不错吧,不然也不会当武师了。”

“他家有什么人成亲了吗”庞牧问道。

“成亲了,生有一儿一女,”林平说,“家中老人都在乡下,暂时没敢通知。”

庞牧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儿女双全啊,可惜了。”

所以说,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一旦人死了,滔天的权势富贵也全都成了过眼云烟,与你还有什么干系

“什么叫散练的武师”晏骄想起来刚才他们说的,不由好奇道。

庞牧解释说“峻宁府的武师大体分为两类,一部分是像彭彪、宋亮之流直接属于武馆管辖的,另一类则自己单干,外头戏称散练的。”

晏骄就明白了。

庞牧却微微蹙眉,“若万名真能一拳打死人,为何几大武馆未曾出面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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