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及人嘶吼出“以命相搏”之时, 北面战场, 一片迷离血色。
这是人族损失最惨重的一处。
象王所率领妖物皆是狮、狼、虎等凶猛之辈, 当他们面对着人族皇帝的项上人头时, 前赴后继、汹汹如潮水。
象王的四条象腿本在千里之外, 随着妖族的逼近也渐渐将人族框在了一个小圈子内。
北面的人族, 四面受敌。
在一条象腿周边,有一群鹤发鸡皮的老人正笑语盈盈。
他们明明身处战场,却仿佛处于朝堂之上,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仔细听来,他们说“这个嘛,应该集中力量突破,我看这条象腿就挺不错。”
“这里出去一路往前,能到南面, 我看那里文星高照, 诸多飞禽都只能陆地而走。”
他们决定了什么,互相点了点头。
一名身穿紫衣的老者越众而出,拱手道“大楚丞相胡孝典,先行一步。”
其他人纷纷行大礼,口称“丞相之尊,应当如此”。
又有一人迈步而出, 潇洒地一挥手道“哈哈那我,大楚宗正,紧随其后。”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胡公,一路走好。”
“秦宗正, 一路走好。”
“郭公,一路走好。”
他们整理着朝服,随着离象腿越来越近,悠哉的步伐逐渐稳重,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这个时候,也有一老一少冷冷对峙。
老的横眉竖眼“你是什么官,敢和我们这群老头子站在一起”
少的冷笑回答“不敢瞒王大人,在下区区一介议郎。”
“议郎上朝时你站在第几排”
“最后一排,不比王公站在第二排。”
老的一巴掌呼了上去,怒斥道“上朝都站不到前三排,你配为国殉身吗”
少的受了这一巴掌,高声道“我看王大人更不配您家里是不是养了只黑色的猫,黑色是国色,我看,您这是要篡位不轨啊”
老的气得胡子翘到眉毛边,少的继续说“您不承认,那我还得说那猫,指不定是什么妖物变的就会迷惑人,您一回到家就死命抱着猫哄,还说不是与妖物勾结您还是退下吧”
他们互相瞪了一会,终究是少的别过头去,轻声说“您还是别总是抱那猫了,小咪脑袋都秃了一块。”
老的喟然长叹。
少的猛地跪下,磕了一个头“父亲,让儿子去吧”
老的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抬头一看四周血色,扶起他,一同往象腿那去了。
他们身上官服,一紫一绿,混在其他紫、绯、绿的人影中,汇聚成了一道义无反顾的洪流。
三公九卿,掇青拾紫。
老者说得没错,不是王都里的大官,没有绿色以上的官袍加身,都只能在战场外看着,没有资格为国殉身。
“感念大楚恩德,吾以耄耋之身踏战场,曰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文官说。
“俺也一样。”武官说。
人影倒下,鲜血溅起,官袍被污。
“陛下去那边有破绽之处”一道肥硕的身影一边将飞扑而来的妖物掼在马肚子下,一边大声疾呼。
肥硕之人气喘吁吁,皇帝林钧睿扫了一眼,问“你是天佑八年凭借一身御马术夺魁的武状元”
“朕封你做了个五品官,听说你此后酒色为伴,没想到还保有一身武力。”
武状元爱怜地抚摸座下战马“都是马儿厉害。”
话音刚落,战马突然蒸腾出一阵紫气。
武状元一愣,林钧睿一皱眉,喝道“妖气侵蚀,这马要开灵智为妖了”
战场各处有也有妖气蒸腾,林钧睿脸色阴沉“战马有成妖迹象杀”
人马共战,马匹的突变,给人族的劣势雪上加霜。
武状元粗大的指头搭在马脖子上,却怎么也无法用力穿透。
他急急说“陛下,这马陪伴臣六载,任劳任怨,更助臣得状元之位,怎么、怎么忍心杀它呀”
“怎么就成妖了呢成妖怎么就这么简单呢不是要个几百年吗”
林钧睿不发一言,看着其他人有的抱着马含泪而斩,有的大吼一声弃马扑入妖潮之中。
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武将与马之间,自然情谊深厚,不少人视马为兄弟手足,或许马成为妖物之后不会伤害原来的主人,但是在妖气冲天的凶恶战场上,有多少马不会疯狂呢
而且,马匹尚且如此
林钧睿看向了被气运之龙缠在空中的丽妃。
与他同床共枕的丽妃又如何呢
五天了,爱妃,你还是不愿为朕唱一首歌吗
十年了,丽姬。
你还是那么绝对地,站在妖那边吗
他不发一言地从挥泪斩马的武状元身边经过,迎着轰隆隆作响的象腿,喝道“象王,倘若你撤下对琅王的法术,我便放了这女妖”
丽妃嘴角微微一动,像是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在丽妃脚下的十莲很奇怪,牡丹妖王又不是小象王,象王为何要为她撤下法术呢。
果然,象腿一下子跨到了林钧睿头顶。
竟是要将林钧睿和丽妃一同踩死。
象王说“看来皇帝知道得很多,知道我与牡丹妖王的关系不错。”
“但是之前为报我儿的仇,我引得妖海动荡,无数好友子辈皆受动荡而死,也不差这一个了。”
“还有,你人族有人能牺牲,我妖族便不能吗从一开始,牡丹妖王进宫,就做好了被发现、被杀的准备。”
丽妃忽然睁开了眼睛,含笑说出了五日来的第一句话“陛下,臣妾入宫十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的”
林钧睿仰着头,气运之龙欲盘旋而下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