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鲤化蛇, 是化龙之路的第一步。
寻常黑鲤, 便是资质出众, 五十年才可化蛇, 而林行韬当上黑鲤不过几日, 就要开始化蛇了。多亏卿卿的大礼。
说来,人族的真龙之气和妖族的化龙龙性并不是同一个东西,想必天下也只有林行韬能够将这两种力量相互转化了。
龙气霸道地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快速地化为妖力改变着身躯。
由于卿卿给的这份礼物过于深重, 原本只是丝丝缕缕的妖气开始冲天而起
紫光漫天,几乎遮天蔽日。
一双瞳眸随着光线的变化由圆变窄,颜色变为奇异的深紫色。
鱼须、鱼鳍、鱼尾尽皆消失。在血淋淋的鱼鳞下, 长出了一层紧致滑腻的蛇皮。
尖尖的尾巴拍打在台阶上,林行韬吐着猩红的长舌, 发出无声的嘶吼。
不行龙气太重
一朝女帝的气运之龙, 远不止五十年的妖力从鲤鱼化蛇还不够消化
反而会撑爆妖身
他从楼梯上滑下, 留下一串血线。
蛇的身躯柔软而富有力量,随着他的不断下滑,那些台阶也在他不自觉的缠绕中化为齑粉。
他挂在某一阶上,头往下一垂,冰冷的蛇瞳注视到了底下的情况。
在蜕皮的时候,他看到囚犯被立于城墙。
看到水君朱陋指使屠夫横刀。
看到人血污染神衣与城墙禁制。
看到修道者、武者们动弹不得。
他也看到了王运的奋力抵抗和眼里些微的星光。
更看到了妖族的密谋。
他一直没有动,一方面在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方面在等待自己的蜕变彻底完成。
直到他看到日食。
他终究还是动了。
他原本只想以妖族之身解决此事,但他不能忘记, 下面跪着的是他的子民,百姓如何会希望一只妖去带他们脱离黑暗。
龙吟之声骤然响彻。他运气运之龙,使自己的幻象出现在洛水城墙之上。
于是才有始皇坐于城墙,笑问百姓所跪者为何。
百姓听得一个“朕”字,又扫得垂下的龙尾,不敢抬头,只敢跪伏大呼“始皇”。
始皇归来
洛王在马下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河神遵守承诺造出的祥瑞。
白麓也以为是朱陋造出的幻象,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只待上天对人族的亵渎人皇之举降下比日食更可怕的惩罚。
朱陋却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藏经阁,眼里愕然和疑惑并存。
始皇问“独你,为何不跪不拜”
朱陋回过头,冷笑道“我管你是幻象还是真迹,我是神,为何跪人”
百姓齐齐一颤,洛王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在万钧隐而不发的压力下,洛王听得始皇笑着问他“你是当今洛王”
话语里明明没有怒气,洛王却难以开口。
反而是囚犯王运开口作答“始皇陛下,他正是当年长林十八将军的后世传人,当今洛王。”
始皇“哦”了一声,继续问“既为洛王,你可知朕当初在这里做了什么”
洛王这回敢回话了,他说“陛下自封为王,受一地百姓爱戴,由此向王都、杀国师。”
“还有呢”洛王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瞄到始皇正在抚摸着黑龙的龙头。
漫不经心的动作中,充满了叫洛王赶忙低下头的迫人气势。
这便是开国之帝吗洛王心里惶惶,突然害怕始皇看穿自己所做的好事。
“挽、挽狂澜于既倒,救百姓于洪中”
此时的洛水城一片漆黑,只有这一片墙角凝聚着光亮,始皇便在光芒中压制着河神,轻松自若地问着问题。
君臣之间,一问一答,如在朝堂。
不知为何,浮躁、恐惧的人心渐渐安稳下来。
听了洛王的回答,始皇笑骂了一句“蠢材”
“你岂不知朕曾封龙王于洛水,命龙王止洪水”
“四百年前龙王也当拜于朕的身前,四百年后,区区河神,竟敢言为何跪人”
始皇抬起头,直视着日食,又像是穿过黑幕与空中的诸多存在打了个照面。
他依旧笑着,问“此为日食”
旋即指向压低身体抗着压力的河神,言“当去一河神以告慰天下”
白麓悚然。
妖海之上,诸妖王震颤。
霎那间,落语成旨,金口玉言
河神身后的神敕摇摇晃晃,猛然间升于高空,然后裂为碎片。
人族始皇,一朝归来,便是片语间废一神祇
朱陋痛呼一声,浑身上下有浓黑的鲜血溢出,整个身体都被污血包裹。
不再为一河河神
所有人都沉浸在始皇威势下无法回神,耳边只余始皇的轻叹“朕不过四百年未归,人族竟衰落至此吗”
先前想都没想就去跪拜河神、不去思考河神举动的人都面红耳赤。
在这个时候,朱陋却从血泊中爬出,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正在往前爬。
动作怪异,却又有一种动物的协调。
两条手臂分别撑在身侧,也略微撑起了上半身,一块块肌肉在背上隆起,随着手臂在身侧划圈而富有韵律地扭动着。
腰腹便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脊背压出的一条线隐没在胯间随意披挂的布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