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赋盯着张屏脖子上那个冒血的牙印,羞愤难耐,转目看向一旁的柱子,正要一头撞去,忽然又清醒过来。
“即便如此,太后的祭品都到了,若说穿此事,大家还是一个死。”
张屏道:“不说,更是欺君。”
谢赋眯起眼:“你一定要说”
张屏道:“这个案子,冯大人正在查。”
谢赋的头壳一嗡,府尹大人断案如神,这个姓张的能查出来的事,大人绝对会查出。如果真的和姥姥庙有关联,到时候发作起来,尤胜今日。
即便在这间屋里掐死咬死张屏,也无力回天了。
唉……我一个要死的人,为甚么还有这么多放不下,又与我何干呢
谢赋在心中苦苦一笑,道:“张大人何以认定姚家的案子与姥姥庙有关”
张屏道:“并非认定。方才我看户籍册,姚员外曾祖姚存善,乃本县大碗村人士,二十一岁娶妻张氏,二十五岁妻殁,一直鳏居。家贫,有薄田几亩。石棺挖出那年,他离开本县。二十三年后迁回,于县中居住。独子姚迹迁回时已殁,独孙姚天保即姚员外之父。”
谢赋拧起眉头。
姚员外这件让他身败名裂的案子,他当然记得清楚。当时听闻消息,他赶紧从京城赶回县里,可惜已插不上手。
姚丛说儿子被姥姥抓去了这点,更是惊诧到了谢赋。姥姥庙在世人眼中都是吉祥如意的,而且已经有多年不曾送童子进庙里供奉姥姥了。姚家人亦无做过童子。
谢赋为打造姥姥庙这块吸金招牌费尽心力,姚员外突然说慈寿姥姥是抓少男的老妖怪让谢赋很介意。
但没等谢赋诧异并介意完,刑部已经结案了。真相和姥姥庙没有半分干系,谢赋跟着就倒霉了,也顾不上再继续诧异介意此事。
听完张屏的话,谢赋略一思量,不禁变色:“你怀疑姚家跟石棺有关”
张屏点头:“石棺挖出时,有个绰号叫姚老拐的人曾说石棺不可动。”
谢赋道:“就是姚员外的曾祖姚存善”
张屏道:“待查证。户籍上有附注,姚存善离开本县,在宜州、浔州各住过数载。”
这两处都是偏南安逸之地,但非行商繁华处。二十多年,挣下万贯家业,并非绝无可能,但在那边不算容易。
他再抬眼看向张屏:“所以你觉得,是姚存善知道石棺内情,拿了封口钱,离开丰乐,数载之后再回来”他的头壳已彻底敞亮,“张大人昨日就到了寿念山顶,恐怕不是经过了昨晚,看到了户籍册,才疑心姚家与寿念山的关系罢”
张屏一脸默认。
谢赋右眼皮猛一抽搐:“张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查”
张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吐出两个字:“挖棺。”
谢赋又蹿了起来:“你敢!”
张屏敏捷地闪开:“我不挖,亦会有人挖。”
谢赋牙齿咯咯作响。
话又兜回了方才僵持之处。
依府尹大人的脾气,会不会不顾忌太后上香的颜面,公然直接挖石棺
谢赋不能断言,但是,不论明挖或暗挖,这些年相关的人,必然要追究几个。
张屏又道:“不知者无罪。知而不报,便是触犯律法。”
谢赋再眯起眼。方才王公公和张屏咬耳朵的情形掠过脑海。
姓张的这厮乃皇上亲封的丰乐知县,关系通天。装得很实诚,像个二楞子似的,手段不弱。姥姥庙石棺从挖出到如今这些年,牵扯诸多官员,有的已是朝中高位,盘杂相连的,更不可想象。姓张的刚入官场,后台再硬,也不会愚蠢到让这许多人倒霉。
而如果府尹大人来办,就算不能伤太后体面,暗暗的,必然也会发落些人。
自己反正是要一了百了干净了,可是主簿、工房、户房这些……整个衙署,恐怕都……
谢赋心里的算盘珠噼里啪啦飞快地拨着,事已至此,只能权衡出一条对丰乐,对相关之人,相对损失最少的路。
笃笃笃――
敲门声突起。
谢赋一凛。一个声音在门外道:“启禀两位大人,县衙外来了一名道人,声称是张大人的故人。”
谢赋不能阻拦,眼睁睁看着张屏打开了门。
“什么人”
门外除了一个衙役外,还站着主簿。
两人飞快地扫了一眼张屏和谢赋,赶紧垂下眼。
衙役躬身道:“那道人说自己是从西川南池县来,还说大人听到无名观三个字,就知道了。”
张屏立刻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