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白允浪。
沈从容慢慢地,慢慢地道:“而这卦象就是说,害死他们的人,就在这个屋子……”
邢铭忽然头也不抬地暴喝一声:“沈从容你他|妈少跟着添乱!”
沈从容直接被吼得怂了一下。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都惊呆了。
事实是在场这么多人,大部分都跟邢铭打交道许多年,就没见过他这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一直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胸膛也没有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伤心欲绝死过去了的高胜寒,突然“呵”了一声。
“呵”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他说得也没错,二师兄。是我害死三师兄他们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时候,高胜寒甚至忘了眨眼,他怔怔地盯着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我当时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勒着我的腰,被奇寒阴力疼醒的。睁开眼睛,我就看见你和大师兄,漂在眼前的水面上,我的记忆只到我们六个人跨入黄泉水为止。”
邢铭一把攥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抠进高胜寒的肉里。
“别说了……我知道了。”
然而高胜寒却没有停,他就那么流着眼泪,缓缓地笑出来。
自虐似的要把话讲完:
“我吓坏了,以为我们一定是打了一场恶仗,所以脑子出了问题。神识扫过,不出黄泉。只有你们和我,三个活人。而我身后,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缓缓地逼近我,有血有肉,却没有灵魂的东西。我当时以为那是怪……”
蹲在地上的白允浪被高胜寒这话 一激,忽然嚎啕出声:
“老三……”
“当时来不及多想,我怕再慢就会被身后的东西追上。于是我,拔出剑来,斩断了那个缠在我腰上的东西……”
沈从容腿脚发软,撑着身后的台阶,一屁股坐下来。
杨夕坐到了他身边,一语不发。
只看那神情,倒是一副早已知道,却心坚如铁的样子。
“事后其实我曾经怀疑过,为什么你们都是漂在黄泉上头,唯有我是沉在黄泉水下。还有那个缠着我腰的东西,细想想不太像活物,却为什么在往后拖我……
“为什么它拖我的力度很大很急,身后靠过来的怪,却那么慢……”
“我的本命灵剑泡了黄泉水,直接就污了,那河水其实算不上太浑,浅黄而已。却比全天下所有的污秽之物还要厉害,我只是在水下挥了一剑,堂堂昆仑之法锻造的本命灵剑,竟然就变得阴邪无比,怨气冲天。
“但那水却感觉不到半点怨气,好像返璞归真了似的,嘿嘿,返璞归真的怨气,说出去谁信?”
邢铭一把捂住了高胜寒的嘴,暮黑的瞳仁墨似的扩散开来,瞬间淹没了眼白,眼眶中像淹了潭黑雾。
高胜寒在邢铭的手掌后面,抬起头,定定地与他对视:“二师兄,你知道了,其他人还不知道。”
花绍棠一看邢铭的眼睛,挟三转灵修之威能喝道:
“邢铭!守住你的道心!”
回声铮铮,算师门地宫庚金打造的墙壁上,眨眼间被切出几十半尺来深的划痕。
邢铭眼中的黑雾聚散了几次,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我替他讲。”
花绍棠道:“从简。”
邢铭于是开口:“小四儿为了救我和大师兄,本命灵剑一直握在手上没放,一路黄泉游回来,灵剑直接化了。而他本人,见过那黄泉水堪比王水的厉害,不肯让我和大师兄沾水,就拖着我们游回来。无妄海在地面上是弱水,黄泉水在地下却是重水,浮力很大,如果他把我们浮在水面上推着游回来,本来也许不至于腿就废了。可是他怕我们剑府受损,而那黄泉水邪性的紧,多拖着一个人,他就要几乎半个人沉在水下,拖举着两个人,他几乎全程除了两只胳膊都是泡在水下的。
“上岸之后,他用芥子石里的灵丹唤醒了我和大师兄,当时本不知道黄泉的阴损,所以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了。我们三个都吓傻了,又完全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综合小四的话,也以为是跟什么上古神怪大战了一场。失了记忆,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吞噬人神识的怪兽,或者怪兽不可被人看见。大哭一场之后,我们就回了山门禀报。
“回山之后小四儿渐渐的,就整个人都开始僵硬,尸化,为了保他的命,大长老以百年寿元为代价,把黄泉之力逼退到他的两条腿上,然后封印住。这就是他体内黄泉之力的由来。”
邢铭看着一屋子各个门派的修士,方沉鱼、苏不笑、夏千紫、沈从容。
最后盯住了沈从容,两潭墨色的眸子真地黑得像鬼:“沈从容,以前的帐我懒得跟你算,你嘴欠不是一两天了,昆仑刑堂高胜寒天生歧命是你传出去的?但是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再说什么相煎何太急的话,沈从容,你也别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从容本来算出那卦象,没来得及梦卜,听了高胜寒的经历之后是极其心虚的。但是他算师一门清高自负不怕死是常态,被邢铭这么一吼,气得差点吐血。
沈天算直接就要跳起来。
杨夕一把按住了沈从容的手。
“沈先生,看完我下一个梦,你就明白这辈子最好别招惹任何一只鬼修。”
杨夕的目光滑向邢铭漆黑的一对儿眼眶,“尤其是那样的。”
沈从容心说,我特么八岁就把这辈子的命卖了,到现在都还没后悔,我死都不怕还怕鬼不成?
但是一眼看见杨夕按在自己手背上的,皮肤皱抽,比自己还苍老的手。
心中一叹,坐了下来。
罢罢罢,虽然老子不怕鬼,就当老子怕了昆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