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那极寒剑域是怎么来的?再比如我跟你说的算,你可知我除了能算人心之外,还能算得天下大势?”
杨夕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与沈从容相识,可没那么好糊弄。
沈算师说过除了他师门,就只昆仑掌门会推衍之术,经世门冒出个重生者就算了,陆百川怎么可能也会?
陆百川微妙的笑笑,语调又低又缓:
“要不怎么说叫问道呢,我活得太久了,三魂七魄常年在外,慢慢的我就察觉,其实能改变影响天下大势的人很少,我只要摸清他们能在如何时候做如何抉择,了解与大势相关者的能力、强弱、敌友,我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天下大势。”
杨夕晃了晃神,这还真是“算”。
可是这说起来似乎可行,这个“摸清”二字便几乎是不可能,好吧,看起来这丑货连自己想说什么话都能算,那算别人似乎也不难。但是算所有人?所有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人?
那得是多么大的工作量,真的是人力能行?怎么觉着比改换整个仙灵宫所有人的记忆听起来还不靠谱呢?
陆百川笑:“我一个生人,三魂七魄常年在外,且如一个之人那样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你猜我的神识会是如何情景?”
杨夕愣住。
那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陆百川又是一副你猜对了的含笑赞许:“我再给你看看这个。”
陆百川说着掏出一枚铜钱,正面“大行王朝”,背面“仙承通宝”,往天空一抛。
而后手背接住,另一只手覆盖其上:“猜一猜,正还是反?正眨一下眼,反眨两下。”
杨夕盯着他,一下都没眨。
陆百川等了半晌,无奈叹息一声:
“你这孩子实在较真儿,这么随机的猜测,我如何能轻易算出来,而且你随时心思转换,这游戏要如何做?
“我当然是不能全算准的,要不是算错了一个经世门时战机,我何至于失了仙灵长老的地位。”
杨夕看着他,眨了三下。
陆百川诡秘一笑:“我若事先算到蓬莱会输,当然是不会叛出仙灵的。”
杨夕张大了嘴。
陆百川仍按着手背上的铜钱,笑容里竟然有几许洞悉:
“孤注一掷?不,我可没有,我还好心想要带上其他问道之人,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成仙重要,闻道也重要。等你真的问得自己的道才会明白,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成仙与闻道,从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杨夕整个人都木了。
虽然陆百川在悉心解释,可是他却越听却不能明白,他是想狡辩,南海一叛直接害死无数人是为了求道?
云氏是在求道?
蓬莱也是在求道?
陆百川笑容中如有深意,晃一下相互交叠的双手:“你还猜是不猜?”
杨夕盯着那双手,猜,当然是要猜的。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何为善恶,这是她此时最大的迷惘和执念。执念的是自己的是非,迷惘的是他人的善恶。
因想不通,想进了死胡同,所以才会轻生……
轻生不是想死,也不是自杀,只是,人忽然变得没有原来那么强烈的想活了。
杨夕对着陆百川,眨了一下眼睛。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之内,杨夕与陆百川玩了活生生一百轮猜正反的幼稚游戏。
结果是,杨夕一次也没有猜对。
陆百川看着杨夕,缓缓道:“你可明白了么?”
杨夕已经猜得一身冷汗,这游戏初时她还觉得陆百川会不会是作弊会不会是变法术,待到后来,她终于渐渐的领悟陆百川这是在展示一种什么样可怕的能力。
——只要他想要那没有被掀开的铜钱哪面向上,那铜钱的哪面就会向上。
杨夕一双玻璃似的眼珠僵硬的抬起,不敢置信的望着陆百川。
她此时此刻的神情,即便陆百川不会算人心,也能看出杨夕神情中传达出的问题。
“你问的道……是什么?”
陆百川轻而浅淡的笑一笑,缓缓开口:
“我问的道,比他们问的都复杂,都更难以闻得。所以我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付了这么大的代价。十几万年,数百次转生,我也尝试过善恶之道,所以略通人心,我也尝试过因果之道,所以能得推演。但我无论如何都会柺回到这条路上来,我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他微微的抬起眼,深黑如夜河的琉璃瞳色中,升起鬼火般的星辰。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敲打着天道人心。
“到底是心想事成呢?还是天从人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