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羲和, 朕当日把她抱给施氏时, 便亲口告诉了施氏, 这以后, 就是她的女儿亲生女儿。”
“羲和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她也不该知道这些。”
在成帝坚定确定以及肯定的目光里, 钟情刚刚起来的脾气仿佛一只充足了气的皮球被人偷偷戳了一个小眼, 一下子又泄了个全, 挺直的腰板也瘫软了下来,质问的语气也疲软了下去, 双手撑住自己的脑袋趴在梳妆台前, 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羲和公主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不然不必非要”
“不必什么”成帝眉尖微蹙, 下意识地追问道。
“不必非要从云宝林那里,”钟情转过身来,与成帝平坐对视, 疾言厉色道,“把那个名唤翡翠的宫女讨过去”
不等成帝眉梢微拧开口打断, 钟情索性把自己所知所猜的一股脑全给成帝说了。
“云宝林窝在广阳宫这么些年, 从来谨小慎微,不惹是非, 连区区一个待选秀女都敢找人按着她打, 她疯了才会突然想着在宫里烧纸来折腾着求陛下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送到羲和公主那里去陛下何不去查查, 那宫女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奥秘,值得这几番折腾再去想想,到底究竟是云宝林上赶着想送,还是羲和公主自己想要的呢”
成帝微微一怔。
钟情顿时心下大恼她一看成帝这面色便知,他十有八九是完全没有把那个翡翠放到心上过的。
“云宝林送到羲和公主身边去的小宫女,”钟情紧紧盯着成帝双眼,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名唤翡翠,是与六年前在华阳湖因惊猫之事被婉贵妃三百杖打死的宫女珍珠一起,被萧河云氏从云贵人入宫前的婢女里选出来,送到宫里的”
这种在世家的小姐屋子里服侍的婢女,最贴身的,大多都是家生子,也就是说,这个翡翠曾经是完完全全地忠于云氏姐妹,尤其是大云氏,而如今,大云氏故去了,羲和公主可不就是她的小主子了。
羲和公主在永和宫过得好好的,从沈婕妤到施贵人,都不是随意苛待人的脾性,更何况羲和这么一个成帝的“小女儿”那么,她要一个云氏的家婢过来做什么她有什么事,是要瞒着上边这两个人来自己处理的么
成帝的脸色终于微微地变了。
不过很快,成帝便站了起来,矢口否决道“宝儿,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这不可能当年明萃阁的知情人,朕全部都处理了,大云氏为朕做事,周旋于韩王孙与云家之间,她并不蠢,对那两个从云家带来的侍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相信,事实上,昔日华阳湖之宴,大云氏就是故意借着贵妃的手除掉了那个珍珠,因为发觉明萃阁中有人偷偷向外面的云家传递消息那个翡翠曾是云氏家婢不错,但她不可能对当年的内情有一丝半点的了解,不然朕是绝对不会容她活到今日的”
“更何况,”成帝缓了一口气,微微垂眸,静静地看着钟情,柔声道,“韩王府当时,是被朕亲自带人血洗一空的不可能有旧人逃脱,更不可能还要暗桩”
“这六年来,朕也一直信守的承诺,只把羲和当作一个普通的公主来看待,羲阳有的,羲和那里从不差半分而施氏作为朕当时亲自给羲和挑出来的养母,朕很确定,她也是不可能对当年的内情窥的一分半分羲和没有知情的条件,更没有去相信的必要。”
钟情呆呆地坐着,好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成帝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撑在钟情两侧,把她整个人松松地拢在自己的身下,紧紧地盯着钟情的双眼,认真地问她,“你在怀疑羲和你觉得她会对朕,或者说是对我们不利宝儿,她才六岁,她还太小了,你往常不会去平白无故地这么看待一个这般小的孩子的告诉朕,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钟情呆呆地抬起头,恍惚地瞧着成帝的侧脸,坚毅可靠,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平静的温和力量,那一瞬间,重生以来紧紧绷着的心防、紧紧守着的秘密突然有了一处缺漏,钟情恍恍惚惚的,就直接对着成帝说了实话。
“臣妾,臣妾做了一个梦,”钟情也随口扯了一个她自己都不会相信、漏洞百出的借口,成帝却听得很是认真,不得不说,他这副悉心聆听的姿态,却是非常有效地缓解了钟情的不安和瑟缩感,钟情磕磕巴巴地继续道,“臣妾梦到,梦到自己怀孕了,很高兴,很开心,然后,然后就难产了孩子,孩子没了一个,臣妾也,也一起去了”
成帝的瞳孔骤然一缩。
钟情说到这里,整个人情绪突然崩溃了,低下头捂住脸,湿了满手的泪水,语无伦次继续道“然后臣妾听到,听到就是云宝林身边那个,现在给了羲和的那个小宫女,她在说,她在说,娘娘答应过奴婢的,只要贤妃死了,就”
钟情捂住脸,说不下去了。
她自然没有来得及去看到,成帝那瞬间骤然变得非常可怕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