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一贯镇定, 也被这件事惊得不知所措。
小姨被结扎, 既成事实, 余佩兰也被她报复毁容,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场轩然大波,小姨最终怎么收场……
她猜不透, 也不忍心猜。
卢南樵叹气,告诉甘露:
“你小姨情绪失控, 伤了人, 又是警务人员, 知法犯法,已经被羁押。”
“那余佩兰呢她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就不用收押,不用判刑!”
“她暂时留在医院里治伤, 也是跑不掉的,身为市三院的妇科主任,她违规给你小姨结扎, 性质恶劣,警方正在调查。”
一旦查实, 轻则开除公职,重则深牢大狱。
余佩兰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亲自动手给“儿媳妇”结扎。
原本她也没想自己上阵, 逼着一个戴黑帽的中年女大夫做手术。
这女大夫没见过阮红菱,不知道她跟梁家的关系,稀里糊涂都准备进手术室了, 一个小护士悄悄扯住她,戳破了窗户纸。
女大夫吓得头皮发麻,直接病遁。
任谁都不想卷进这种“家务事”,沾上了就摘不清,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装死。
余佩兰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
她的心太急,太狠,被人抓住了致命把柄。
那个黑帽女大夫还好,怕被p斗,怕被穿小鞋,在科室里噤若寒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个小护士年轻漂亮,傍上了一根高枝,早就看余佩兰这个科室主任不顺眼,悄悄藏匿了证据——
一张有阮红菱亲笔签名的阑尾手术同意书。
余佩兰先用“阑尾”忽悠儿媳,一本正经地签字走了流程,把人诳进手术室以后,趁着她稀里糊涂,哄她在结扎手术单上重新签了字。
那张用过就扔的阑尾手术单,被小护士从废纸篓里捡走。
警察上门调查,小护士站出来揭发,直接钉死了余佩兰。
她的丈夫梁厂长,救人心切,悄悄去了一趟埠头公社,找到阮德贵和郑彩娥,让他们在一张同意女儿婚后做结扎手术的字据上签名。
一对老混账见钱眼开,真就签了字。
梁厂长煞费苦心,把日期改到了阮红菱嫁进梁家之前,却没什么鸟用。
做不做结扎手术,是阮红菱自己的事,亲爸妈也没权替她做主。
不但没能帮到余佩兰,还把梁厂长自己给卷了进去。
阮德贵夫妻俩,也被扣上“公然作伪证、干扰判案”的帽子,被蜀黍提溜进拘留所。
余佩兰走投无路,央求卢南樵去找前儿媳,要“和解”。
她不追究阮红菱“杀人未遂”,阮红菱也不追究“被结扎”。
私了,民不告,官不纠。
卢南樵碍于情面,也想试探一下阮红菱的态度,真的去了一趟市医院精神科。
阮红菱被羁押以后,詹春雷很快闹到拘留所,说妻子是被“结扎”的事刺激狠了,精神失常,才会持刀伤人。
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不能粗暴抓人。
说妻子的精神不稳定,必须入院观察治疗,享受跟余佩兰一样的待遇,强行把人带走了。
对卢南樵转达的“和解”要求,詹春雷嗤之以鼻。
一口咬定妻子是“受害人”,彻头彻尾地受害人,不但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还被刺激成了精神病。
精神病要杀人,那能怪精神病吗
要怪把人害成精神病的恶魔——余佩兰!
穿个白大褂就敢胡作非为,必须绳之以法,昭告天下。
甘露对詹大记者的诡辩,佩服地不行。
对犯罪嫌疑人来说,精神病可能真的是病,也可能是杀人执照.
何况小姨还“未遂”,没有真的杀了余佩兰。
詹春雷要求一码归一码,先把余佩兰那边的罪行结算清楚。
很快,余佩兰被市三院开除公职,羁押候审。
渎职罪、重度伤害罪叠加,盲狙刑期不低于十年。
甘露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一支调查队进驻春兰服装厂,调查梁厂长违规给前儿媳“农转非”、“招工进厂”的事。
阮红菱嫁进梁家以前,是地地道道的村姑,一朝吃上商品粮,还进了春兰服装厂,肯定有猫腻。
平时大家不敢问,调查组的人敢啊。
没费什么劲,就拔出一圈大萝卜。
梁家父子俩,首当其冲。
首先是梁学松,他乱搞男女关系,约p闹出重大安全事故,炸塌锅炉厂房,致两死十七伤,只被记大过处分的丑事,又被翻了出来,判定处罚过轻,责令开除出厂,追究刑责。
梁厂长本人,也被党内记大过处分,限期调离服装厂,前途渺茫。
之后,就是阮红菱,她被吊销了沪城的商品粮,打回村姑身份。
70年代,城乡鸿沟深似海。
阮红菱一直都以为,她的基本盘是詹春雷,其实撕开那层遮羞布,她的基本盘是“商品粮”,是那个巴掌大的小户口本。
没有这个小红本,她就没办法招工进厂,没办法通过派出所的招考,只能乖乖回埠头公社,种地挣工分。
两种身份,两种生活,霄壤云泥之别。
以詹春雷的本事,再给新婚妻子办一个农转非,并不困难。
关键是,闹出了这种事,他还肯不肯替新婚妻子遮风挡雨
甘露并不把这个户口本看在眼里,她看的是詹春雷的态度。
事发至今,这对小夫妻同心协力怼余佩兰,怼梁家人,大获全胜。
梁家已经树倒猢狲散,撤职的撤职,坐牢的坐牢,开除的开除,连赵秋玲都被她爸妈连夜带离沪城,彻底凉凉了。
该面对的东西,还是得面对。
甘露想要去看小姨,被精神科的大夫阻拦,说病人康复之前,不见任何陌生人。
甘陌生人露忿忿而归。
几天以后,卢南樵匆忙来实验中学找她,说她小姨昨晚割腕未遂,正在手术室抢救。
甘露又气又急,紧跟着他去了市医院。</p>
手术正在进行,初步断定没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