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崇前没吃过黑莲花的亏,还妄想绕弯子套路人家,呵呵闲聊家常:
“吴校长,你娘家在蟹岭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呀”
“我们村地势高,在一座大山丘上,旁边还有几座更高的山,从山顶往下看,整个村子就像一只趴在山谷里的大螃蟹,就叫蟹岭了……都是传说,有人信,有人不信。”
“蟹岭的风景一定很美,顾参谋在你们村插队四年,日子也不会太艰苦,听你们村的支书说,你跟顾参谋有很多共同爱好,很谈得来……你们是哪一年确定关系的”
吴碧莲轻笑:“罗中校,我说过了,有关我跟顾参谋之间的事,一切都以他的说法为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甘露最看不惯她装,冷嗤怼她:
“吴校长,姿态摆得太高,当心磕歪了鼻子,毁容可难看,你什么时候搞定顾修远的,我不知道,但你嫁来我们村之前,那一整个春天,都跟他好得蜜里调油,他不辞而别,你怀孕了……”
吴碧莲刚要开口反诘,甘露念起一段泰戈尔的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吴碧莲面色瞬变,终于明白甘露掌握了什么底牌:那本在知青抄家后就消失了的翻译诗集!
扉页上的赠言、诗集里两人互相的点评,都是铁证,抵赖不掉。
甘露从燕妮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掀开,翻出一本《飞鸟集》,递给罗崇前:
“罗中校,看看吧,顾参谋的文采可不比我差哟。”
罗崇前仔细翻了翻,面色古怪,看向吴碧莲:
“吴校长,既然你跟顾参谋的关系属实,就跟我们一起回军区吧。”
吴碧莲冷笑:“就算我从前跟顾参谋谈过恋爱,早就昨日黄花,各奔东西了,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回军区我婚前谈一场恋爱,犯法了吗没有的话,我拒绝你们对我做出任何安排。”
罗崇前眯起眼,打量吴碧莲。
叶团长也劝她:“是顾家人这么要求的,说如果事情属实,就带你一起回军区。”
“对不起,顾家人或许有权这么要求你们,无权要求我,我丈夫叫孙大贵,马上清明节了,我还得去给婆婆和丈夫添坟,不陪你们闲聊了。”
她转身就走,撇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卢南樵站在门外,出声阻拦她:
“吴校长,下个月初十,顾参谋就要跟田国梁一起去南疆战场,生死无常,你这次不去见他,以后也许就再也不见到了。”
吴碧莲震惊:“不可能!他爸是军区的首长,怎么会让亲儿子去南疆!”
“南疆”这个词,最近因为田国梁父子的关系,在芦庄属于一级热词,大人孩子都知道那边在打仗,谁家儿子去了那地方,爹妈就提前在山坡上垒坟吧。
卢南樵看着面色大变的吴碧莲,叹气解释:
“吴校长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就因为顾参谋的父亲是军区首长,他才必须得去南疆……”
田瘸头被人从树上救下来的时候,黑字报上的内容,军区已经调查地七七八八,基本属实,部分内容有待核实。
田瘸头的诉求非常明确,就是不想让儿子去南疆战场,为此愿意放弃提干,脱下军装退伍返乡。
回村当农民的日子虽然苦,强过当炮灰,强过缺胳膊断腿。
田瘸头的觉悟,跟甘露半斤八两,在他看来,当兵吃粮,就是个饭碗,和平年代又不打仗,如果非要去打仗,那咱不当了……淳朴滴不忍直视。
问题是,这兵不是想当就当,想退就退的,顾家的人送田国梁上战场,从程序和手续上来说,没有任何瑕疵。
南疆战火初起,各大军区的战士风行“血书请战”,表决心,表忠心,田国梁也随大流写了一份,这成为他自愿上战场的证据。
哪怕田国梁自己,被组织询问是否自愿去的南疆时,一再表示是“自愿”,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是军人的职责,保家卫国,九死不悔,绝无勉强,更没强迫。
田瘸头崩溃,骂顾家“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比反动军阀头子还歹毒,他当面怼那位顾首长:
既然去南疆那么光荣,既然上战场是军人的荣誉,为啥只让他这个小老百姓的儿子去,你顾首长的儿子为啥不去!
田瘸头死咬着这个道理,扬言如果顾修远也去了,他就承认去南疆光荣,承认顾家没有背地里捣鬼坑人!别耍嘴皮子,别拿我们小老百姓的命不当命!
军民鱼水情,谁是鱼谁是水波澜诡谲,鱼吃水,水也约束鱼。
田瘸头的话轰传军区,舆情汹涌。
顾修远当众咬破手指,写了一份请战书,要求去南疆,入敢死队,以实际行动证明父亲没有私心。
卢南樵刚得到的消息,顾首长第一个在儿子的请战书上签了字,不出意外的话,顾修远将跟田国梁一样,下月初十开拔前线!
吴碧莲惊得愣在原地,她是聪明人,瞬间就懂了这里的曲折隐情。
身为顾修远的红颜知己,她非常了解顾男神——出身不凡,渴望建功立业,却被家庭连累,窝在蟹岭多年,有志难伸。
或许他早就有意去南疆战场,被家里压住了,借着田瘸头贴黑字报,大闹军区,他主动请缨,目的达成,还能给父亲解围。
道理吴碧莲能想通,感情上不能接受,她也不装相了,反过来催促罗崇前:
“最迟明天,你们要不走,我就自己去军区看修远。”
算算日子,距离下月初十还有十二天,就算天天都跟顾修远腻在一起,也就是十二天,以后再想见面,隔着炮火硝烟,子弹无眼……难难难!
燕妮也第一次被明确告知:南疆战场,田国梁还是得去。
“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是被逼的!!”
燕妮满脸是泪,大声反驳罗崇前:
“我从小学到中学,都跟他同桌,他什么性格我最清楚,干什么都谨慎的人,从不冒进,又挂念家里的瘸爹,还有我,他怎么会自愿去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鬼地方!”
燕妮情绪激烈,几近歇斯底里,瞪着罗崇前:
“你们拿着他随大流写的请战书,卡着他的脖子,他敢说不去吗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你们扣上‘逃兵’的帽子,拉出去枪毙了!”
甘露深以为然,帮腔附和:
“罗中校,我表哥上了敢死队的名单,半只脚就迈进鬼门关,他想全身而退是做梦,左右是个死,去南疆死得壮烈一点,还能给家里人捞个烈属……你也是军人,就算不讲袍泽之情,厚道点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缺德!”
罗崇前面色冷峻:“小姑娘,一直没告诉你,我就是这支敢死队的队长,下月初十,跟你表哥,还有顾参谋一起上前线。”
甘露:……!
燕妮:……
除了那个艳丽女军官,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叶团长那些从军区过来的人。
罗崇前没有多解释,看着甘露:
“大字报的事,军区领导比较重视,知道是你一个小丫头鼓捣出来的,我们也就放心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好好给我交代清楚你的创作动机、思路,我写一份内参。”
甘露得瑟:“我是天赋型选手,灵机一动就有好主意,思如泉涌,信手拈来。”
卢南樵刮她的鼻子:“好好说话,罗中校是你表哥的领导,你要端正态度。”
甘露嗯嗯,表哥的领导,勉强也能算是她的领导,吹吹彩虹屁说不定能帮到表哥,脸上堆笑,开启胡诌模式:
“我平常闲着没事,就喜欢看小人书,那种连环画,看得多了,就自己拿笔学着画,依葫芦画瓢那种画,几百本画下来,画啥像啥。”
罗崇前没怀疑,刚才卢南樵也是那么说的,除此之外,罗崇前也想不出甘露一个小村姑,能有什么渠道接触到绘画,奇思妙想这种东西,确实跟天赋有关,有的人生来就鬼点子多,有人生来就金嗓子。
“那些画,你画了多久”
“半下午,加半晚上,还有一整个白天,完了就趁天黑给田大爷送去了。”
甘露真真假假掺一半,居然就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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