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暖气有点干燥, 天蒙蒙亮时,白光透过了窗帘的缝隙照入房间, 叶淼就朦朦胧胧有了点要苏醒的意思了,却还是赖着不肯动。
依稀听见身后床铺有很轻的被褥翻动的声音,随后是人下地时,床垫弹起的声音以及轻微的洗漱声。伴随着这样的背景音,她迷迷糊糊地就又闭上了眼睛。
粘合的眼皮再度分开时, 天光已大亮, 正好是九点半钟。比原定起床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贝利尔已经起床一段时间了,正懒洋洋地翘着腿, 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椅上,随意翻弄酒店里提供的旅游小册子英文版。看见她醒来,红眸弯出了妖异的弧度:“醒了早安。”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叶淼揉了揉眼皮, 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浓浓鼻音, 嘟囔着:“不是说了要九点钟起来的么, 怎么不叫醒我”
人生的奇妙就在于它的不可预测性,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前天晚上,她还孤身一人在邻市机场旁的酒店倒时差, 昨晚就和一个不可能出现在中国的人共度了一夜。
更让她费解的是,贝利尔一个刚倒完时差的人,居然比她还神采奕奕,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贝利尔将书册合了起来, 放回原位:“我本来想叫你的, 不过你一副很想继续睡的样子, 脸上还有枕头印,就让你多休息半个小时了。再过两分钟你还不醒的话,我就真的要过去叫你了。”
居然看到她脸上有枕头印,莫非他看了她的睡脸好久好羞耻啊
叶淼急了:“你下次不许这样看了。”
贝利尔嘴角扬起:“不看有点困难。不过你可以试着要求我不看那么久。”
叶淼嘴角一抽:“喂”
贝利尔起身,弹了弹她的额头:“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脸上没有印子。去换衣服吧。”
被他一闹,叶淼不知不觉就精神了,洗漱更衣后,还认真地化了个妆,在睫根勾勒出了纤细的眼线,红枫色的口红让镜中女孩的美丽中,多出了几分熠熠生辉的明艳。
如果说外貌是女人的武器,那么化妆品是武装自己的铠甲。
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是她爸和容华结婚的庆祝宴,出席的不仅有陌生的容家人,还有叶家的亲戚,粗略估计在三十人以上。
昨晚,多亏了贝利尔的开导和指引,她得以从低潮中重振旗鼓,对未来的道路的思考、对新生活的盼望洗涤了她的坏情绪。此刻她只想尽快回到a大,咨询延长交换期的手续如何申办,无意于出演什么争宠狗血家庭伦理剧了。
不过,骄傲和自尊心让她不允许自己灰头灰脸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到场的人里,有一半的人,估计她这辈子都也只会见他们一次,之后再无交集。但即使只有两个小时的见面时间,她也要漂亮地出现,漂亮地离开。
贝利尔在这家酒店订了一连几天的房间,准备妥当后可以直接出门,把行李留在这里虽然没有明说,但电梯惊魂后,叶淼已经默认了自己要粘着贝利尔,根本不准备回她爸爸给她订的酒店了。
准备出门时,叶伟强打电话来问要不要接叶淼。还问了她的朋友贝利尔住在哪里,准备一会儿也顺路载上他。
叶淼一边穿鞋一边夹着手机说:“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那好吧,记得不要迟到,很多叔叔伯伯要来。”
叶伟强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最后那几秒,他似乎听见了一个很轻的说话声,以及木门弹上的声音,微觉怪异怎么听起来女儿好像刚要出门,而且她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生在
十一点四十五分,两人抵达了吃饭的酒店。
这家酒店的前身是民国时期风靡一时的饭店,许多当星都会在此演出,后来因战火而凋零了下来,繁华不再。解放后,一个归国华侨出资重建了它。如今,酒店内部的装潢还保持着华贵的民国风味,当年歌星踏足过的小舞台也得以保留。
叶伟强订的,就是位于五楼的一个花厅。两家的亲朋好友都差不多到齐了,都在聊天说笑,气氛十分热烈。
当贝利尔与叶淼一起推门进来时,热闹的声音不出意外地凝滞了一瞬。
叶伟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说叶淼会带她国的朋友一起来。但在座的人没想到,这位友人居然会长成这么一副妖孽的模样,静静站在那里,便已经像是钻石一样的聚光体。
在贝利尔微笑打了声招呼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后,气氛轰一声高涨起来了。
“heo,你好你好”
“哎哟这么帅啊,淼淼,你朋友是模特吗”
叶淼的伯母站了起来,笑眯眯道:“淼淼来了,快坐下吧。”
这位伯母今年五十多岁,性格咋咋呼呼又爱八卦家里长短,但并不是坏心眼的人。虽然和叶淼见面不多,但一直挺喜欢这个优秀又独立的侄女。
叶淼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
作为叶伟强的女儿,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和容华、容雨欣一起的主桌。贝利尔虽然不是亲人,但在场的人里他只认识叶淼一个,自然也被安排坐在了叶淼的身边。
现场是长辈居多,并非人人都懂英语,可他们又对贝利尔很感兴趣,话题就自然围绕着叶淼的留学生活来展开。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她正对面,一向爱说话的容雨欣,今天竟一反常态,魂不守舍,脸色发青,失神的双眼时不时飘到叶淼身上。
容华怀孕了,后腰有点酸,也坐在主桌,没有跟着叶伟强去招呼朋友。
作为今天的主角,却被丈夫和他前妻的女儿抢尽风头,容华嘴上不说,心情自然有点不悦。
更让她烦心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今天大清早就冲进了主卧,说自己昨晚见鬼了,要立刻搬走,直到现在都没恢复回来。
容华忍不住皱起了眉:“欣欣,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还在胡思乱想么”
“妈,你相信我,我昨天真的见到鬼了,还有血滴到我的脸上。”容雨欣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印堂缭绕着一股乌青之色:“那个房间绝对有问题,我不想住那里了我们搬走吧。我中午饭都不想吃了,就想去寺庙求个平安符。”
容华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都住了几个月了,怎么会突然有问题是你自己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
虽说嘴上呵斥了女儿,可容华的心中还是飘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
昨天晚上,其实她也莫名没睡好。躺在她身边的叶伟强也是被噩梦魇了一晚,浑身冷汗地醒来的。再结合起一向正常的容雨欣这中了邪一样的表现,怎能不让她不安。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要搬走。”容雨欣有点神经质地抓了抓头发:“我一会儿回去就收拾行李,那房子绝对有脏东西,肯定不对劲”
容华被她气到了:“随便你吧。”
十二点钟,宴席准时开始。虽然不是正式的酒席,但为了仪式感,叶伟强还是请蛋糕工坊订做了一个三层的鲜花奶油蛋糕,最顶端别出心裁地放了一双新郎新娘的芭比娃娃,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按照计划,容雨欣会在音乐伴奏下,以伴娘的身份扶着容华上台,让她和叶伟强一起切蛋糕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