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见状只得等他睡醒之后再仔细询问,这事本来牵扯不到阿瞳,只是他最后去了角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难免不会祸及他。
阿瞳身份特殊,曝光在人前并不是一件好事。想来盛尚书特意派阿瞳来送行也是存心敲打他的意思。他暗恨自己思虑不周,加快脚步去了刑部正堂。
一进门便看到盛潜合着眼坐在御赐的胡床上,胡床上的人面容苍老,脸上布满褐色斑点,昏暗阴沉的屋内除了微微的亮光便只剩下黑暗,层层重叠的眼皮掩着朽木垂垂的眼睛,这样的人闭上眼时透出死寂灰败的滋味,但只要掀开眼皮看你的时候,又觉得眼含精光,不容小觑。
“盛尚书。”顾明朝行礼喊道。
“喵”大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娇娇地蹭了蹭顾明朝的下摆,一声不吭地躲到他后面。顾明朝抿了抿唇,正准备上前,大花四肢并用抱住顾明朝的小腿,生生用体重拖得他走不动路。
“乖,放手。”顾明朝尴尬地蹲下来摸了摸大花的脑袋,大花用力拱了拱他手心,继续坚持不懈拖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喵喵喵”大花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着急。
“让它走。”盛尚书睁眼平静地看着大花,大花素来嚣张的性格竟然被吓得后颈毛一竖,再也不管顾明朝,蹭得一下跑走了。
“这猫倒是机灵。”盛潜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明朝说道。
顾明朝沉默地站着,壁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直地没入黑暗中,像是一尊尚未雕琢完成的巨大雕像,在黑暗中沉默寡言地肆意生长。
两人一坐一站,皆沉默着,盛潜眯着眼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身姿修长清雅如竹,媲之美玉如切如琢,这般风姿绰约的儿郎理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而不是被黑暗,仇恨所掩埋,阴私肮脏不该经由他之手。
“我与你祖父相识于式微,一个是郁郁不得志的文官,一个是空有才华的武将,潦倒之际,两人共食一碗面,是我亲眼看着走到镇远候这个位置,光明磊落,不易其身,我原本以为你肖像你祖父,如今看来竟然是我看错眼了。”盛潜语含痛惜,面目却是极为冷静,那双眼皮耷拉着,惋惜的眼光一直看着顾明朝。
“我虽知你难处,明你苦痛,却终觉隔了一层,不能感同身受,多年来始终无法开解于你,唯一一点,我为你祖父挚友须提醒与你,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蚍蜉无法撼树,你若是决心踏入这趟浑水,也需学会自保,杨家之事,朝堂博弈,底下浑水暗流众多,需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你与公主……还是少些来往。”
顾明朝心中一震,知盛潜是知道他做的事情了,心中惊疑,却又不知是哪里出错,一时间嘴角抿成一个弧度,冷得吓人。
盛潜见他这般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挖苦道:“现在知道怕了。”他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赫然是顾明朝写得那张纸。
“你的字可是我亲手教的,伪装成何样,我岂能认不出,罢了,不过是冬日取暖的物件罢了。”他伸手打开案上的烛台罩子,点燃了手中的纸张,把烧着的纸扔在地上,端起茶来,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顾明朝看着火苗吞噬着那张薄薄的纸张,燃烧殆尽后这才拱手离去。
“方思,你知道还有谁是不能露出众人视线的吗”出门前,盛潜突然开口,语气幽幽,端着茶杯透过边缘线直勾勾地看着顾明朝。
顾明朝原本以为他说的是阿瞳,却又倏地忆起他的语气,遍体生寒。
“都说刑部人员稀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时于归笑说道。
顾明朝抬头看了一眼回廊,刑部是一个五进五出的院落,他们现在要从西侧门穿过半个刑部,来到第五出院落西北角的停尸房。他估摸着距离和位置,不在意地说道:“刑部本就在六部排行中下,事务繁多,挑灯加值是常态,人数上自然比不上其他部门。”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
其中侍郎率其属以定议,大事上之,小事则行,故顾明朝责任很大,今日能抽出半个时辰陪时于归胡闹,也是为还昨日的恩情。
顾明朝突然停下脚步,视线锐利在前方打转,忽而拉着时于归躲到栏檐下的茶水屋内。这片是闲置的院子,茶水间从未开过火,屋内散发着潮湿腐败的味道,桌面甚至蒙上了一层灰。
“怎么……”时于归压低声音问道,还未说话,只觉得唇上一热。她瞪大眼睛,圆滚滚的眼睛拼命向下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修长手指,一股幽幽墨香直冲鼻尖,和那日披风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恬静温暖,如他笑起来一般,满园春色,红杏盛开。
她的耳鼓在剧烈震动,心跳加快,耳朵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顾明朝面容严肃,他见时于归不再说话便放下手,转而在纸糊的窗纸上抿开一个洞,透过小洞,他隐约看见小院外有人走来。
他挑眉看着进入院内的两人——谢侍郎和詹主事。身为侍郎底下共有一名郎中,一名员外郎,主事两人,令史四人,其余办事人员不等,顾明朝手下主事其中一位便是眼前的詹主事。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不知道自己打算写什么,病了一场全部忘记了。其实本来打算七月中旬就完结地,没想到一场大病要把这事拖到大概七月底八月初的样子,哎,说起来我脑袋里还有个小甜饼先写,本来打算这篇七月中旬完结想写个小甜饼,再写预收地问,但看样子好像来不及了,我一脸要写两本的愿望不能!丢!每天都在作死附近反复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