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讶异,对视羲和忍笑神情顿觉无措,“婢是觉得有些奇怪,大王来之前有人送来消息,说羌瘣将军像是被大王打了。”
羲和嗤笑出声。
小菊以为她不信,连忙说道,“真的!听闻打的还是脸,青一块紫一块……”
自觉给羲和送消息的人不少,以至于小菊水涨船高,整日里就在宫殿里都能听到许多风声。原主就算不在寝殿,小菊也自然充当了顺风耳。再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才在战场上立功的大丈夫,这样不给脸面委实不是小事。
送信的人提及先生,迎着这双近在咫尺颇有耐心却不像知情模样的眸子,小菊觉得这里头定有隐情,故而越深越激动,神情严肃生怕说错了什么。
宫婢许多是知世故的,羲和就喜欢看小菊这样着急。联合回来前听闻李斯受赏的事情,她的心里也有了谱。
婢女围拢来,一人夹肉一人端酒。
在山间走兽中,鹿肉的肉质是很美的。羲和从来不会拒绝享受的事情,她姿态慵懒的靠坐着,唯有一张嘴巴在动。
她在等,一连数日皆在宫中。华阳夫人的小宴偶尔去,除此外皆是貌美宫婢围拥,看着像是沉醉人间的青鸾。
关于那日的谣言愈发多了,再加上众口铄金,眼看着所向披靡的秦国大军停驻荒野之外,又有部分随将回秦等消息传荡天下,秦王与重臣武将的不合也成了盖棺定论的‘事实’。
说李斯主张暂时休兵养息,先将原魏韩两国之地与民心收拢,待经济农业可观再做出击才是上策。
说王贲羌瘣则想趁着大好局面一举拿下他国以报大志,所谓治理国家天下晏然盛景自有后生徐徐图之。
两方闹到秦王前,李嫌王羌本性粗莽眼界太短,舍本逐末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王羌骂李两面三刀优柔寡断,就是个畏前畏后软弱可欺的窝里横!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面对三位重用大臣,本就忧心于此的年轻秦王觉得都说的对。正当他举棋不定时,被骂得不是男人的李斯伸出了拳头,于是羌瘣的脸青了。
有人觉得无稽之谈,毕竟羌瘣是行伍出身,怎么比不过一个文官
但好事者道,李斯乃是法家人,平日里铁面无私信奉商鞅之道。收押刑法的条条款款他一清二楚,怎么示弱的暗下黑手想来也不是难事。
众人恍然,对于李斯愈发高看一眼,毕竟当夜秦王对他重赏安抚。
年轻秦王幼年拜师玄女先生,直到庄襄王封为太子便将其传回秦国,膝下教导送上登基王位。世人看来一生顺遂,登基后也表现出了君王应有的杀伐果断,偏偏此刻露了怯,安抚了李斯又安抚王家等人。
结果于事无补,甚至不惜让蒙家子拜师玄女以作拉拢。
羲和忍不住为自圆其说的好事者鼓掌,当日之事为了方便,阿丑勒令没有露出她的身影。事后小菊还嘀咕一阵,说那传信人心思不正,日后再也不听他的了。
事实上不是因为自己答应此事,羲和会趁机离开秦国。没想到绊住自己,还莫名其妙的丢进流言蜚语中。
真是奇妙。
也算是营中长大的蒙家两兄弟才蒙头跑了十圈,按着羲和吩咐不敢坐下休息,蒙毅摸过汗水走到羲和跟前,“先生,您收哥哥和我习武真的是因为君王”
“谁前谁后你分不清”蒙恬觉得这弟弟蠢到不行。
蒙毅抓了抓头,“我当然分得清,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听得都有些迷糊了。”
七八岁的小子还没长大,说话也不那么小心。
“先生。”有宫婢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羲和了然点头,“行军打仗不是容易事,身手矫健只能让你能多杀一个敌兵,脑子好使却能让你一击敌万,明白吗”
蒙恬点头,“明白,回去学生就细读兵法。”
“嗯。”
两人来的很少,基本是让羲和过目后丢下一段日子的训练事宜。待他们达到了要求,再增进努力。蒙家人很看重此事,众多眼睛盯着,两兄弟根本不敢怠慢。
等到人走了,羲和拎着一壶酒走到前院墙前,“还在”
一墙之隔,阿丑神色懊悔的跪下,“先生,赵政知错了。”
“你错什么长进了不少,也晓得借东风了。”
“先生不怪赵政自作主张才是,并非是碍于脸面不肯认错,亦或不知悔改。”
自主的接连认错,羲和饮下一口浊酒好奇了。她靠着墙,侧耳倾听,又觉得不妥当干脆巧劲上了墙。半个月不曾见面,羲和站在墙上惊鸿一瞥。为了外面风声,阿丑竟然续起胡须好似很忧愁的样子,“哪错了”
“一错李斯推行商鞅之法时,学生曾严令百家之道入了人心。二错目光短浅,推无稽野史愚弄百姓,填饱私囊!三错忘了贵生书院原旨,便是天下人可为读书者!四忝居王位,忘记曾妄言集六国还天下太平!”
原来我是如此圣人。
羲和恍然,惊叹而语态平稳,“不怪我动手”
“先生爱之深责之切,是赵政愧对世人本就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