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随意地竖起了膜翼。
“——有几枚子弹撞上鳞片之后反弹了回去,击中了一个防暴警察,导致他脊椎受损,以后再也没可能站起来了。”杰森说。
这种事怎么算?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做错了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纽黑文的媒体简直是撕成一团。
拉妮娅并不是没有看过这些新闻,事实上这些字眼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她敢发誓自己绝对见过这些新闻不止一次——电视,网络,广告牌,杰森说的没错,纽黑文的游.行几乎占据了年底的全部头条。
这次民众自发组织的游.行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并且看起来还有继续持续下去的意思,直到政府对这件事做出明确的回应。
人的潜意识会自动过滤无用的芜杂记忆,很少有人能够事无巨细地记起某个场景的每个细节,越是熟悉越会看不到某些东西。
这些不相关的信息混在日常生活里,轻而易举地被拉妮娅忽略了过去,以至于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一切,其实和她在追查的东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慢慢说:“……黑渡鸦,阿提拉·海文就是龙血的买家。”
这样一来事情更乱了,既然纽黑文有类似于龙的生物出没,龙血怎么会在黑山羊手里?为什么阿提拉·海文要从黑山羊这里购买龙血?
这种诡异的状况,拉妮娅只能想到一个形容。
“超级英雄和她命定的超级反派?”她迟疑着说。
杰森:“……”
他在骑着摩托风驰电掣的过程中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怜悯地摸了摸拉妮娅的脑袋。
拉妮娅:“……”这个动作就差直说“你在说什么蠢话”了。
她呼出一口气,决定不继续想下去。
其实这件事对拉妮娅来说不算太出乎意料,既然有人出售龙血,自然就不可能只有她拥有。
“如果现在去纽黑文,一切就要从头来,”她整理了下思路,“我没有时间。”
比起在死线前闯入完全陌生的城市,继续追查已经有了头绪的黑山羊显然更合理。
“嗯,既然你只是需要阻断药,回下水道找找看怎么样,龙宝宝?”杰森问。
这么一个腻歪的昵称他说得无比自然,整个人正气凛然,坦坦荡荡。
……拉妮娅感觉杰森可能对好好叫人名字有什么障碍。
她艰难地扯着兜帽,手指缠着他的夹克下摆,吸了口气,摆出一副不可回收物的架势,硬邦邦地回答:“我看过了,没有。”
既然麦克拥有龙血和血清,那么他也应该拥有阻断药——这个推导过程没有问题,正常的逻辑就应该是这样,拉妮娅理解杰森的思路。
然而现实的有趣在于,只要概率不是百分之百,就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
“他……”她说,“没有阻断药。”
所以从她出现起,麦克就没有退路。拉妮娅想。
能够强势控制黑山羊的幕后主使显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领袖,他的目的不是黑山羊,所以这些人的生死对他没有意义,如果没有用,他也不会介意把他们变成死者军团的一员。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
她的前同事毫无疑问是个罪犯、帮凶、伪君子,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反派,但是他的确从来没有选择。他知道他必须要杀死入侵者才能活下去,也知道如果想要杀死入侵者,他就必须注射龙血,也没有可能再变回人类。
于是就算是发现入侵者是她,他也没有手软的意思。
——因为她出现在那里,就等于亲手剥夺了他的未来。
“你在后悔吗?”杰森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拉妮娅摇了摇头。
“我不感到后悔。但是,”她仿佛忽然对杰森的机车夹克起了兴趣,目光栽进布料的纹理里,在沟壑间浮浮沉沉,低声说,“这是我的错。”
“而你想要改正它。”杰森说。
“嗯。”拉妮娅说。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决心要和布鲁斯合作。杰森想。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奇怪?”他忽然问。
他身后的小姑娘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语气词。
听不懂是当然的。杰森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相信人,却对世界毫不设防,明明之前固执到坚持不是自己的错,现在却又能这么坚定地让自己走出过去,更远点,她有什么理由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决意敞开自己,努力去相信他?
说真的,她怎么会这么矛盾呢?
“没什么。”他说,“放手去做吧,想做什么我尽量帮你,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我保证。”
这句承诺既荒谬又突兀,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毫无说服力,如果被某些认识他的人听到,大概会揪住把他嘲笑到死。
不过拉妮娅不知道,所以她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好啊。”她说。
又沉默了一会,杰森忽然说:“我有个问题——这样下去你会不会长出尖牙?这样以后你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上牙齿咬人,绝对没人会提防这个。”
拉妮娅:“……”
拉妮娅:“???”
这句话让她的思路跑偏了一瞬,她下意识舔了下牙齿,感觉没有变尖,不由得松了口气。
下一秒,拉妮娅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谁会打架的时候咬人啊???
她咽下愤愤然的想法,让自己心平气和,半晌才冷静地说:“为什么你会觉得在那之前我不会先咬你?”
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杰森沉默了一秒。
一秒之后,他带着满脑子足以让任何有女儿的父母们尖叫的念头,温柔——并且循循善诱,太邪恶了——地开口。
“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