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舒却无暇注意,叶景铄的步伐比平时更急促一些,他光是跟上就很费力,更别说看手机了。
越舒直播间内,屏幕上观看人数从“2”跳到了“40”,下方开始出现留言。
[卧槽。]
[楼上太没见识,难道没见过好看的主播吗卧槽。]
[卧槽。]
[卧槽,这个颜值我先舔为敬。香槟]
[卧槽。]
队形非常整齐地排列,清一色的卧槽刷满留言区,越舒眼睛盯着叶景铄,没注意直播间飙升的观看人数,他追赶半天,气息有些微喘。
弹幕舔颜的同时,逐渐开始出现另类的评论
[小哥哥喘的好厉害,急着去鬼屋吗]
[23333也可能是厕所。]
[这是新人主播吗,大发。]
[新人就敢挑战任务直播凭这个勇气,关注了。]
[主播能说句话听听吗]
越舒额上渗出汗珠,脸颊被冷风冻的殷红,他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打了个短嗝。
“”留言区又一次炸开了锅。
不知走了多久,叶景铄的身影突然停住了。
越舒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躲在一处粗壮的电线杆后,以为叶景铄发现他了。
可那边却迟迟未听有脚步声,越舒停顿了几秒,微微探出头,朝那边看去。
叶景铄的身影停在那里,那人垂着头,右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
越舒这才发现,叶景铄在捣弄手机,想想刚才的剩余时间,到现在刚好十五分钟,那人要开始直播了。
越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室,几个醒目的弹幕跳入眼帘。
[小叶子直播室开了]
[楼上等等我]
[小可爱ua,麻麻待会回来看你。]
[主播有出道意向吗请加vx143518]
果然
越舒这才抬眼看向叶景铄停在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片废旧的建筑工地。
他听前辈的学长学姐提过,这地方早在十五年前就开始动工,共有三十多层,开发商老板携款逃跑,工人领不到钱纷纷罢工不干,那幢楼就废弃在那儿,风吹雨晒,晾了十多年了没再有人接手。
越舒喉结动了动,他当然也听说过别的传闻,说当初施工时楼层时常闹鬼,不少建筑工人离奇失足坠楼,太过邪门以至于工人纷纷弃活不干,之后的开发商也纷纷绕道,拒不接手。
没想到叶景铄想到的是这个地方。
越舒倒不是害怕,只是里边的空气太过阴森,常年累月没个人影,专挑这种地方直播,怪瘆人的。
叶景铄一只手抬起手机,看着没什么情绪波动似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抬脚迈了进去。
越舒深吸口气,快步跟了过去,有些凸凹不平的地面咯咯作响,脚下覆着沙土的地面碎石漫布,每走出几步就伴有清脆的声音,听得越舒皱紧眉头,放缓了脚步,生怕那人听见。
叶景铄边往里走,一边留意着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弹幕渐渐增多,叶景铄视线大略扫过,却猛然眸光一滞,停留在一处滚动的弹幕上。
“刚有个好看的主播,跟小叶子直播的地方一样哎。”
叶景铄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迅速滑过,隐匿于纷杂的墙框之后,伴随一丝窸窸窣窣的响动。
叶景铄抿紧唇线,拿起手机,清冷的声音问“哪个主播”
主播百年一遇,终于和他们互动了,弹幕区异常激动,纷纷积极留言
[一个新人主播。]
[刚从那边过来的,打卡。]
[长得特别帅,而且也是在建筑工地。]
[好像是主播校友呢。]
越舒躲在柱子后边,冷风一吹,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鼻尖有些痒,好像有打喷嚏的预兆。
“”越舒连忙捂上脸颊,堪堪忍了回去。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周边街道上车辆稀少,月色映在静谧的楼边,扯出一道悠长的影子。
越舒突然觉得自己来这趟怪傻逼的。
何必呢,要是真想帮叶景铄一把,直接和那人说一起直播不就得了,他这样跟踪来跟踪去,人家就算没有他,生意照样红火,反倒是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最后一分未得。
如果这次赚了钱,就交给叶景铄花吧。
要是报酬很多,还可以给他姐买个礼物之类,而且彤彤刚出生几个月,他这个小舅还什么都没送呢。
越舒沉默几秒,突然拿起屏幕,学着他看过的那些主播,清了清嗓子“我要进去了,直播荒废建筑工地。“
弹幕纷纷支持
[哇,主播声音好听]
[加油]
[主播你是不是跟隔壁小叶子去的一个地方]
越舒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大家火箭飞机游艇刷起来”
他顺着楼梯口进去,这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度,很多走廊尽头的拐角,月光根本映不进来,黑黢黢一片,幽深又寂静。
楼上隐约传来动静,越舒不再迟疑,踏着水泥的台阶一路往上。
叶景铄就在楼上,越舒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既然都晾开了,还不如直接跟叶景铄汇合,这偌大的高楼太过阴森,只一人摸索反而恐怖,有人做伴的话情况能缓解不少。
他越往上走,那脚步声却越来越小,最后等他停住的时候,偌大的层楼里只有微微拂过的冷风,和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气声。
一滴汗珠顺着他额头的皮肤缓缓留下,滴在他裸露的锁骨上,嗒得一声。
越舒莫名有些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左右张望过去,每层都有一两百平之大,主卧次卧包括厕所的隔墙比比皆是,它们挡住本就微弱的光线,而墙的另一头暗似深渊。
妈的他好像跟丢了。
越舒捏了把汗,看了眼直播室的情况,上方的弹幕纷纷直叫恐怖,也有怂恿主播去里屋逛上一圈,还有说主播别怂,来鬼勇敢肛
越舒没看到直播人数,不知道自己早已达到了直播要求,甚至比标准还多出上万。
[小叶子都回去了,新人主播仍在肛敬佩]
[刚从隔壁过来。]
[主播加油啊,给你刷礼物。]
越舒面露诧异,停住脚步问“他回去了”
这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缓缓回荡,一圈又一圈,仿佛他在对他自己说话似的。
弹幕迅速蹦出新的留言
[是啊,小叶子直播室都关了。]
[隔壁就逛到三楼就回家了。]
[主播慌了2333]
越舒放下手机,环顾四周,发现真的空无一人,但叶景铄比他先上去的,如果那人倒戈回家,必然会经过楼梯,他怎么会不知道
一股异样的恐慌从心底向上蔓延开来,人越到心里没底的时候,反而越习惯往坏处想,越舒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太邪门了。
前辈鬼扯的那些离奇坠楼,时常闹鬼的传言浮上脑海,越舒捏紧了手心,发现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往下退了一层,室内仍是静悄悄一片,周围墙壁和地面的水泥色连成一线,似乎每层都一样,只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
他刚迈出一步,却猛然听到窸窣的响声,那声音有别于他的脚步声,只不过转瞬即逝,但距离不远,不会超出五米。
越舒听到自己加重了的呼吸声,冷汗近乎湿透了他前襟和脖领,可却没有一丝热意,连空气都像结了冰渣。
身侧猛然窜出个东西,越舒惊唔了一声,浑身一哆嗦,腿根发软,直接跌坐在水泥地上。
一只黑猫前腿一跃,跳出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它舔了舔身上的毛发,琥珀似的瞳孔微微一缩,在幽黑中闪闪发亮。
越舒重重吐了口气,泄气一般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你吓死我了。”
等等。
黑猫
他记得有个说法,黑猫是辟邪的,它一般会主动的去压制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有邪气比较重的地方总有黑猫出现。
越舒手指一僵,下意识往周围望了望,所见之处空空荡荡,只有偶尔的冷风拂过,吹得他浑身战栗。
越舒觉着今晚真是太邪门了。
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他下楼前,看见缓台边叠着一摞砖头,越舒迟疑两秒,迅速弯腰捡了一块。
沉重的质感压着手心,越舒却骤然安心了一些,就算真遇到什么东西,他手里有个武器,怎么也比光着手让人束手就擒来的好。
他沿着楼梯迅速往下,心脏一下又一下地鼓动着胸腔,额头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濒临崩陷的边缘,主要微微抵碰一下,就容易一触即发。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越舒停住脚步,感觉头皮发麻,那东西似乎也跟着停住,息了声音。
越舒又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跑去,楼上那东西竟也活动起来,快速朝他过来。
越舒攥着砖头的手指捏紧了,残渣印进他的皮肤,他也不觉得疼似的,心里被满满的恐惧占据。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那声音消失了,身后空无一人,楼梯口连一丝影子都不曾存在。
越舒呼吸都凝在一块儿,他确实听见楼上有声音,不是那只黑猫,而且刚才的架势,那东西似乎想追过来。
月光映进窗户,在他身前扯下一道影子,越舒呼吸一滞,瞳孔骤缩盯着地面。
自己的影子旁,多出了一道影子,一只手抬起来,正伸向他的脖子。
身后,一股生了风的冷意直钻进了每一丝毛孔,越舒屏住呼吸,攥紧砖头的手猛地往后一轮,正准地砸中那东西的头
那东西都没来得及痛叫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越舒手里砖头应声落地,砰得一声。
他转过头,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瞪直了眼睛。
叶景铄
越舒迅速俯下身,伸手去摸人的脸颊,查看他的头上的伤,叫唤着他的名字,可叶景铄一动不动。
已经昏迷不醒了。
叶景铄睁开眼时,只觉得眼皮沉的要命。
脑袋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般,身侧的仪器正迟缓地滴嗒作响,灯光争先恐后地刺进眼缝,周身有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叶景铄刚想动,却感觉手被牢牢地攥着。
他一转头,就看见越舒趴在床头,两眼泪汪汪的,眼角泛红,脸蛋被水光浸得湿漉漉的,像只哭岔气了的小奶狗。
叶景铄愣了。
环顾四周,自己似乎是在病房,越舒怎么了,怎么哭了
叶景铄几乎没见越舒哭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次是在他姐姐的葬礼上,另外一次是他得了躁郁症走投无路时,自己拉着他的手把人领回家的那次。
越舒一看见他醒了,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跟止不住的水龙头。
叶景铄有些诧异地伸手,温热的手掌抹去他的眼泪,又发现右手有些脏,越舒脸颊都被他蹭花了,他又换了那只打着吊瓶的手,柔声道“怎么哭了”
就像犯了错误委屈难受的小孩,大人又打又骂,他红着眼角,就是不掉一滴眼泪,而当有个人去温柔地劝他、安慰他,眼泪反而腾得一下涌出来,收都收不住。
“医生说你得了轻微脑震荡”
越舒鼻尖酸涩,哭腔着跟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都怪我偷偷跟踪你出去,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
叶景铄终于想起他头上哪来的伤了,怪不得这么疼他用手摸了摸,发现已经被缠上一圈绷带。
叶景铄嘴角忍不住扬起,他说“我知道你跟出来了。”
越舒瞪大眼睛,“什么”
叶景铄忍俊不禁地说“你声音太大,不发现都难。”
越舒脸颊发烫,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那你怎么不”
怎么不揭穿我
叶景铄说“本来是想吓你一下,但我没想到,你手里竟然还有武器。”
越舒想起那个砖头,脸色由青到白,“那个,就是防身的。”
越舒喉结动了动,忍不住说“你不是早回去了吗”
叶景铄摇摇头“我只是关了直播。”
越舒想想当初那个场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疑惑道“你不是在楼上吗,怎么突然一下子窜到一楼,躲到我身后的”
叶景铄眉目一滞,说“我从另一边楼梯下来的,之后一直都在一楼。”
越舒咽了咽口水,他明明听见楼上有动静,并且那脚步声似乎在追逐他,绝对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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